
第1004章 唯一的钥匙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趟有多凶。
去神窟,不是探宝。
而是走进一座埋葬“人类极限”的试验坟场。
如果说镜月冢是过去的审判,
那么神窟——
就是归一失败者的“遗恨”。
九九的命,正吊在那条线的尽头。
风雪未止,灵珠仍在寒光中微微颤鸣。
整个北境的天,像是被什么按住了一样,压得低、压得死,连喘息都生出回音。
我们几个围在祖源门前,明净不再说话,只静立在冰锁之前,一如她本来的身份——门的残影,魂的守者。
而九九,就躺在我们中间,像一块沉眠的灵骨。
可我们都知道,那灵骨之下,埋的不是过去,而是一个族群的全部残梦。
“南行。”赵磊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得像是在雪地上拽出一根锈钉,“我和墨灵下去找那个‘劫引者’。”
我转头看他:“你确定?你跟她,能搞得定神窟那玩意?”
赵磊没说话,只把那张泛黄的藏宝图从怀里抽出来,晃了晃。
“你忘了?”他咧嘴一笑,咬着糖块含糊不清,“这张图最早,是我从一具蛇人尸体身上翻出来的。”
“它找我,不是偶然。”
我心中一紧,盯着他那张吊儿郎当的脸,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他没说的。
墨灵也走上前一步,神情冷峻得几乎透不出一丝人味。
“神窟,我去过一次。”她忽然开口。
“什么?”我一怔。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符镜,淡淡道:“三年前,一次遗迹追踪。我们灵学院在南荒边界探勘,碰上一个沼泽幻域……差点没回来。”
“回来后我翻资料才发现,那片幻域,就是神窟外围。”
“那里面,不属于现实。”
赵磊翻了个白眼:“你早知道还不早说?”
墨灵冷冷一笑:“我那时候以为我疯了。”
气氛一僵。
我看了九九一眼,她还在沉睡,眉心灵珠沉沉浮浮,像是在水中挣扎。
“你们两个去,怎么走?”陆玉清终于开口,语气仍是那副冷硬的口吻,却藏不住关切。
赵磊拍了拍包袱:“灵渡司有一条旧线路,从冰脊山那边穿出去,绕过东南的风折岭,能走秘道到南极神窟外围。”
“从那里进,比我们再凿一条冥路靠谱。”
我看着那张已经被手汗浸透的地图,心中泛起说不清的酸涩。
“去吧。”我点头,“我们留在这边,守门,等你们带她回来。”
“但记住,”我顿了顿,低声道,“三天。”
“三天之内回来,我们赌一把。”
“若三日不归——”
“我们就陪九九,一起死在门前。”
赵磊咧嘴一笑,眼角却带着一丝难得的认真:“谁跟你说我们会死在门外?”
“我们回来。”
“还带着那个疯女人。”
……
夜幕降临时,他们就出发了。
赵磊带着墨灵,沿着崖底一条不入正图的古路下去,那是早年间六玄族开出的逃亡之径,常年被冰雾遮盖,无名无记。
我们站在冰壁上,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灰白的雪雾中,像是两道被擦掉姓名的影子。
谁也没说话。
祖源镜后,通往镜谷祭坛的路,一直藏在极北的冰脉深处。
这里风不响,雪不落。
天地间只剩一条蜿蜒冰痕,犹如被古神划开的裂口,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我、陆玉清、岑幽,还有尚未苏醒的九九,在明净的指引下,沿着冰裂踏入了谷底。
祭坛,就在前方。
可越是靠近,我们的脚步越沉。
空气像冻住了的沼泽,每一步,都像被某种不肯放手的东西从脚下拽住。
明净没有再跟着进入。
她站在祖镜门前,像一尊冰封的神祇,将守门的职责彻底刻入了魂。
“你们四人,”她临别前只说了一句,“一人守镜,一人引花。”
“她若动摇,你们必须——带她回来。”
我当时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直到我们踏入镜谷。
——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地面。
而是“花”的腹腔。
……
镜谷。
从空中俯瞰,似是一座倒挂的花坛,密布成千上万朵黯紫色巨花,花瓣厚如岩层,根系如藤牢牢嵌入冰层。
那些花,初看似死物。
可当我们迈入其间的第一步——它们同时“睁开”了眼。
没错,是睁开。
每一朵镜花的花心里,赫然浮现出一片模糊镜面。
镜里不是我们。
而是——过去的人。
死人。
“这他娘的什么鬼地方……”我低声咒骂,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玄镜。
岑幽却皱起眉,眼中银光微闪:“这些镜……有识。”
陆玉清神情骤冷,目光死死盯着离她最近的一朵镜花。
那花芯里,赫然浮现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
他躺在一堆残火里,浑身烧焦,却依旧睁着眼,死死望着某个方向。
我一眼就看出,那方向——就是陆玉清站立的位置。
“别看!”我大喊。
可陆玉清却一步步走近那花蕊。
她的表情,慢慢失去了焦距。
眼中浮现出某种极难形容的痛苦与迷茫。
“是他……”她喃喃道,“他……回来了……”
“不是!”我一掌劈向她肩头,想将她拍醒,却只觉她身形一闪,竟仿佛失去了重量!
陆玉清的身影,一寸寸被花瓣包裹。
像是要被那朵镜花——吞掉。
“她中幻了!”岑幽面色一沉,手中寒光一闪,长钉破空而出,直刺那花心。
但——钉刺入的瞬间,那朵花却“笑”了。
花心里,浮现出岑幽自己的脸。
那脸冷如死水,却滴血不止。
“住手!”我一把扯住岑幽。
“是镜花幻境。”
“它反映你心里最不愿看的那一幕——借你之眼,吞你之魂。”
岑幽脸色微变,迅速收回钉刃。
而陆玉清的身影,已经半个身子埋进了花中。
她的神魂开始剧烈震荡,身上的剑气忽明忽暗,仿佛整个人即将断线崩溃!
“陆玉清!!”我大喊一声。
她没有回应。
反倒那花中传来一个低低的男声——
“你杀了我,还要活下去?”
“你配吗?”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的血池中爬出,一点点穿透陆玉清的意志。
她脸上浮现出挣扎与痛苦,喉咙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呜咽:“我不是要杀你的……那天,我根本……没出剑……”
我咬紧牙关,忽然回头看向九九。
灵珠还在她眉心旋转。
光——是唯一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