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莫顾来时路
“你说什么?”月夜星河,映在他微微诧异的眼眸里。
姜绾看着他一脸认真道:“你母亲的过世虽然叫人惋惜,但那不是你的错,你可以肩负起身为禹州城少城主的责任,但不应该是出于对她的愧疚。阿澜时常与我说,‘人当朝前看,莫顾来时路’!你说过,他们的结合是富庶人家的联姻故事中少有的佳话,而你的母亲更是心甘情愿为你父亲分忧,我猜她定是个豪爽的女子,亦不曾后悔过什么。若是她都不曾后悔,你又何苦以此折磨自己呢?”
沈未寻还是一言不发,叫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姜绾又继续道:“还是你觉得,她会想要看到你这副日日沉溺于痛苦的模样?”
听到这儿,沈未寻喉结微动终于开了口,“沉溺?”他苦笑道:“若你见过我父亲,才知何为真正的‘沉溺’。”
关于老城主的事姜绾确实不甚了解,又觉得自己冒然问似乎不太合适。恰在此时,阿昭带着人敢来了,几人一番周折总算将受伤的沈未寻和姜绾弄了上来。
下山路上,沈未寻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沉默,姜绾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回去时已经夜深了,流民在萧子墨的安排下就地露营,周围生了火取暖。
“你没事吧?”萧子墨焦急地问道。
沈未寻摇头,略不自在地看了姜绾一眼,姜绾打了个哈欠便回马车上睡觉了,她太累了。萧子墨的眼神不断在两人之间游离,聪慧如他又是自幼的玩伴,怎会看不出沈未寻眼神中的尴尬。
翌日,姜绾醒来时,沈未寻和萧子墨正在安排流民的去处。
“你要将他们送往阙城?”姜绾走近时,刚好听见萧子墨在问。
沈未寻:“眼下让他们留在泾县显然不妥,收入禹州城更加不合适,唯有送至阙城最合适。”
萧子墨点头:“阙城离这里最近百姓也少,生活总归比泾县好上许多,更重要的是阙城城主曾欠你们沈家一个人情,总是不好回绝的。”
“为何不再等等?”姜绾走近问道。
沈未寻扭头看她,并未接话。
萧子墨:“等什么?”
姜绾:“虽不知那个阙城城主欠了沈家什么人情,但收纳流民可不是件小事,就算他应承了,可日后真的能妥善安置吗?这些流民已然经不起折腾了。”
沈未寻却愣愣道:“那依姜姑娘呢,将他们都带回禹州城吗?如今的禹州城中是何模样姑娘不是没看见,况且城中米仓的粮早已捉襟见肘,你要我如何养得了他们!”
姜绾:“他们未必需要你养,待下雨之后......”
“姑娘也说了待下雨之后,可这雨何时下姑娘知道吗?十日之约将至,城内琐事我们尚且无力解决,姑娘轻飘飘一句再等等,便要将这数百流民引至我禹州城吗?”
姜绾也不甘示弱:“你难道就不想想,这些流民为何会来泾县?又为何会混杂了那么多别有居心之人?显然是有人想要借此设计你,你以为你真的送得走他们吗?就算你眼下送走了,半路上也会有别的事端。”
沈未寻:“那些刺客我自会调查清楚,不劳姑娘费心,沈某还不需要姑娘来教我做事。”
姜绾一双眸子瞪得老大,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萧子墨小心翼翼开口:“劳驾两位先停一停。”他指了指天,“咱吵归吵,别真的动怒成吗?我生得如此仪表堂堂,可不想无端挨雷劈变成李三那副模样。”
姜绾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莫名发飙的沈未寻,白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见她走远萧子墨看向沈未寻,胳膊拐了他一下问道:“你是怎么了,不像你啊!怎么还跟个姑娘较上劲了。”
沈未寻:“是她太过自负,自以为身份特殊便能随便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
萧子墨挑眉:“指手画脚?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见沈未寻不说话,萧子墨又欠欠儿地问道:“听阿昭说昨夜是在山坳里找到你们二人的,那里又狭窄又漆黑,你们孤男寡女......”
沈未寻扫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有病”也走了。
萧子墨左瞧瞧又看看,折扇一展舒颜笑道:“有点意思!”
又到了施粥的时辰,就在众人忙碌时远处走来一对母子。“阿娘,我饿!”小男孩可怜兮兮地扯着女人的衣角。
女人无奈,只得带着孩子靠近粥棚小心翼翼问道:“这粥怎么卖?”
不远处的姜绾觉得声音熟悉遂走过来瞧,一眼便认出了那孩子,“小阿贺?”
阿贺抬头看去,也认出了姜绾,“阿姊,你是帮我抢瓦罐的阿姊!”
孩子娘愣了愣也认出了姜绾,“你是上次在街边帮我救治娃儿的姑娘?”
姜绾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好奇道:“你们怎么出城了?”
阿贺:“娘带我出城寻阿爹。”
姜绾:“上次听您说,孩子的爹出城寻水去了。”
“是啊。既然日子不好过哪里都一样,一家人能在一起总归是好的,所以我带阿贺出城,想沿着他阿爹说得路线寻一寻,万一能遇见呢。”
姜绾:“可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若是寻不到呢。”
“那就生死有命吧。”女人摸了摸阿贺的头,眼底满是心疼,“就是可怜了阿贺小小年纪......”
“阿娘你别哭,我们定会寻到阿爹,一家团聚的!”
女人摸了摸眼泪对姜绾说道:“上次的事还没谢过姑娘。”
“谢我什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可姑娘不是叫人来给我们送了些银钱和水么,我也是用那些才保住了阿贺这条小命,说起来你可是阿贺的救命恩人呢!”
姜绾一脸懵,“什么银钱,我不曾......”话刚出口她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是沈未寻?
“姑娘大恩大德,也不知我们母子还有没有机会回报!”说着女人便拉着阿贺跪下来磕头。
姜绾连忙将人扶起来,又盛了两碗稀粥给他们。
萧子墨一脸好奇:“你认得?”
姜绾:“算是我在禹州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呢。”
萧子墨皱眉:“怎么,我和沈兄不算数吗?”
姜绾笑了笑:“你们......勉强也算吧。”
看着相依为命的阿贺母子,姜绾满目怜悯道:“但愿他们得偿所愿,能一家人团聚。”
一旁的萧子墨眼中闪过狭光,他似乎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