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卖花
其实林祥也有在思考，不得不说，甄士隐花种得那么好，包装一下卖出去不就是银子？
说起囡囡家的花，那真是美不胜收，品种繁多，比林祥见过的都要好。
要是让他说，这么美的花，摆在家里也是赏心悦目，他肯定乐意掏腰包。
于是，他扯着封夫人的衣袖说：“封婶婶，你家不是有好多好看的花吗？卖不卖？我想买些花！”
说着，他一溜烟跑去把自己装银钱的盒子搬了出来，往桌上一搁：“婶婶，我有银子，买花！”
封夫人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眼前一亮。
贾敏却眉头紧锁：她记得没给林祥这么多银子，这盒子里怎么这么多钱？
虽然心里疑惑，但贾敏并没有当场发问。
自从林祥开始自己吃饭后，贾敏就把他的钱盒子交给他自己管理了。
按理说，小孩子手里不应该放这么多银子。
但一来，哪个公子小姐长大了还伸手向父母要钱的？
他们有压岁钱，也有月例银子，虽然大部分开销都由家里支出，但总有些时候需要用到自己的银子，比如买东西、打赏下人，都得自己斟酌着用。
贾敏小时候的压岁钱之类的都是父母给了然后由奶娘管着，但后来贾敏发现自己的钱盒子里的银子数目不对，悄悄观察了一段时间才发现是被奶娘私吞了。
晚上贾敏睡了，奶娘就去找那些守夜的婆子们喝酒赌钱，输了钱就去贾敏那里偷偷拿。
那奶娘还算没拿她的东西出去当，有些人家的奶娘才可恶，小姐的贴身衣物、金银首饰都敢偷出去当，全然不顾这些东西要是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会有什么后果。
在这个时代，他们这样的人家从小都是奶娘带大的，父母每天多是吩咐下人去问问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奶娘就相当于小姐少爷们的第二个娘，更是中间的传话筒。
贾敏发现奶娘偷拿她的钱去吃喝玩乐后就告诉了自己母亲，把人打发了出去。
结果那奶娘还倚老卖老，说什么吃了她的奶就是她的孩子，竟然说把人赶出去就是不孝，把贾敏母女气得够呛。
从那以后，贾敏的钱就自己管着了，连林祥也是她自己亲手带。
如今林祥都十岁了，也该让他自己管钱了。
毕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往后他总不能依靠别人一辈子，总得学会这些。
这不，祥儿都能给她们出主意挣钱了。
封夫人满心欢喜的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你是怎么想到卖花的呢？”
林祥只是赞叹道：“夫人府上的花卉真是美不胜收，定是倾注了大量心血栽培的。我前几日还听闻花匠们议论，今年雨水过多，许多花农的田地都被淹了，花儿产量大减，就连种子受了潮，长出的花也失了颜色。”
花儿品相不佳，自然卖不上好价钱，那些精心培育的便显得尤为珍贵。以往一两银子能置办十几盆上乘花卉，如今却只能买得一盆。
封夫人久居深宅，家中花卉又是自种，对外界的行情一无所知。
贾敏掌管家务，倒是略知一二，但她家情况特殊，林如海虽爱花，却不苛求名贵精致，有花赏心悦目固然好，无花时，他便埋头公务。
不似江南甄家，因出了位贵妃，平日里挥霍无度，区区一两银子一盆的花，买便是了，便宜的他们还嫌不够格，配不上他家的气派。
于是，江南的花农多揣测甄家心意，趁机抬价，各州府的花卉也纷纷流向金陵。
这段时日，花价被哄抬得厉害，让林如海不胜其烦。
大家都往金陵送花，姑苏及周边市场自然空虚。
贾敏将此情形告知封夫人，封夫人喜出望外。
她家日子也颇为难熬，之前还商议着等囡囡长大，总要出嫁，要么让两个孩子离得近些，要么就招个赘婿，若要招赘，家产必得丰厚，才能让女儿生活无忧。
此刻得了生财之道，自然满心欢喜。
她随即摘下手上的金镯子递给林祥：“这物件不值几个钱，哥儿拿去玩儿吧。”
我一个习武之人要个金镯子作甚......
但林祥见贾敏示意，便接了过来，冲封夫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封夫人也笑了：“若我有个像祥哥儿一样的儿子该多好，兄妹俩还能互相照应。”
贾敏知晓她未能儿女双全的心结，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便未接茬。
封夫人便换了话题，与她商讨起生意经。
她家有几块田地，原本都种着庄稼，庄头年年报说收成不佳，不是旱就是涝，封夫人全然不信，换了一拨人，起初还好，后来也是老样子。
贾敏心念一动，说道：“我家在平家村那边也有个庄子，只是平日荒废着，每年也就送些野味应付，干脆也种上花吧。”
这是为了让封夫人安心，免得她担心亏本，自己家也一同参与进来。
过了一会儿，贾敏与封夫人已商议好店铺的选址，以及盂兰盆节该准备哪些花卉供奉。
谈话间，贾敏望向林祥，轻叹道：“我这小子，成天就知道舞枪弄棒，逞凶斗狠，想找个合适的先生都难。”
封夫人笑着说道：“无妨啊，人各有志，儿孙自有儿孙福嘛~若将来真能出一个不逊于先宁荣二公的武勋，那真是光宗耀祖了。”
贾敏只是苦笑：“罢了罢了，平安喜乐一生便足矣。对了，你家囡囡可打算读书？”
封夫人笑道：“女孩儿家，识得几个字便罢了。”
“女孩儿家也能读书识字的。”
贾敏望向囡囡，“你家孩子看着机灵，人生在世，多读些书总能多懂些道理。”
她自幼便读书，当同龄人在学习女红时，她已跟随家中先生念书。正是读书让她明白，男女并无本质不同。
李太白、杜子美能作诗，易安居士同样才华横溢。
读书明理，非男子专属，女子亦然。
她接着说道：“更何况，女儿家日后要掌管家务，不读书易被下人蒙蔽。读了书，与夫家也能更加和谐，即便不说这些，平日里也能以书为伴，消解闲愁。”
她言辞恳切，封夫人望着眼前双眸炯炯的女儿，心中也有所触动。
她出身农家，对读书之事并无太多感触，但听了贾敏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
此时，林祥已凑到囡囡身旁：“以后咱们一起读书吧！”
他眼珠子一转，故意装作好胜心起来，昂首挺胸：“我肯定比你强！”
囡囡也不甘示弱：“大哥哥你害臊，都这么大了还和我比！！你开蒙都没读明白，羞也不羞！”
......
那日之后，贾敏与封夫人的生意便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
他们决定首先供奉菊花。
盂兰盆节法会需要大量菊花，黄的、白的、红的，封夫人提供种花技艺，贾敏则与各大寺庙商讨供花数量，双方合作，省事不少。
未过多久，林海便透露了口风，一时间，林家门槛几乎被踏破。
林家自是有族学的，其中有两位夫子，一位是年迈放弃仕途的老举人，另一位则是腿脚不便的年轻秀才。
他们教学有方，也吸引了不少外姓学生，但与年轻有为的一甲探花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况且他官位显赫，若能跟随他学习，多少能沾些光，未来仕途或许还能得到他的点拨，避免弯路。
因此，众人蜂拥而至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林海要求的是五至八岁，有一定基础的孩童，各家未必有合适的人选。
经过一番精挑细选，林海不禁叹息，他们这一支血脉单薄，宗族内其他支脉也同样如此。
且说族长这一支系，族长仅有一个侧室所出的兄弟，他本人则育有一男两女，儿子又添了二子一女。
且年龄相差甚远，第三代恐难再有新增，其他支脉情况相仿。
最多的，林祥这一辈也不过两个男丁罢了。
林海还需对这些孩童进行考量，确认他们既有天赋又有毅力，若是个无心向学之人，与儿子同窗，反而会耽误了他。
经过层层筛选，林祥最终多了两位同窗。
其中一位便是族长的小孙儿林焜，年纪刚满七载。
另一位则是二房的独子林焕，年方八岁。
他们每日早餐后来，黄昏前归，也是起早贪黑。
林海与贾敏观察发现，有了这两位同窗，儿子比之前开朗了许多，休息时主动与他们交谈。
学习时也更加积极主动。
看来这一步走对了。
若他们能听到三人的对话，便会发现林祥正拉着两位弟弟听他们讲趣事。
讲哪个哥哥去求学，结果银两被骗，回家挨了一顿揍。
又有谁谁谁外出游学，遭遇山匪洗劫，身无分文，幸得商队相助才得以平安归来。
还有哪个人声称去参加科举，结果家中却连纳数妾……
虽年纪尚小，但他们皆能领会。
林祥听得入迷，同时也对林家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林家共有四大分支，长支便是族长这一脉，乃是正室所出；次支与三支皆为侧室所出；而四支，正是他们这一系，同样也是正室血脉。
如今四房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便是林海，官居四品，其次是二房，老太爷担任六品官职。
再往下便是族长，他虽为举人却未入仕，独子为秀才，如今族长将希望寄托于长孙身上，他年方十八，已考中秀才，正在书院深造。
三房老太爷同样身负秀才之名，膝下除一子承继秀才荣耀外，其余皆未获功名，然在姑苏之地，三房人丁最为繁茂，亦最为富足，皆因其多涉商海，而其他两房则主要依田产为生。
林焜与林焕虽较之林祥略显年少，但家中屡屡嘱咐需与林祥交好，故此二人几乎无话不谈，三人形影不离，情谊日笃。
林祥由此对宗族内情有了更深了解，而林焜、林焕亦对四房之事知之甚详。
譬如，林祥作为四房独子，备受瞩目，其受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乃至他们不敢贸然邀林祥至家中做客，因他出行之时，身边至少跟随四人，寸步不离。
虽然这绝非林祥所愿，但奈何其他人总觉得自己怕有闪失，不信任他这一身武艺。
再者，便是他的天资令人咋舌。
他们昔日求学时亦曾备受赞誉，但入了四房，却倍感挫败。
人与人之间，差距悬殊。
林祥仅需阅读一遍，便能记住大半，再读两遍，便能倒背如流，此等速度，实属罕见！
更令人称奇的是，他还能领悟书中深意！
林祥从前不学无术，他们虽目前学业领先，但祥哥儿紧追不舍，这份优势又能维持几何？
他们唯有挺直腰杆，奋力前行，以免被如此晚开蒙的哥哥赶超——这颜面扫地之日，能迟一日便是一日！
在他们竞相求学之际，中秋佳节至，荣国府收到了林家送来的节日礼物。
随礼物一同送达的，还有林祥的书信。
此番他未再赠长辈礼物，而是给外祖母、两位舅舅及表兄弟姐妹们写了信，又赠予表兄弟姐妹们几幅江南风景画，虽不值钱，却颇费心思，意在分享他所见的景致。
毕竟他之前已收到外祖母与两位舅舅的厚礼，回礼价值不菲，若频繁如此，恐有贪占之嫌。
他给旁人的信皆简短，唯独给贾琏的信厚重异常，分量十足。
史氏先拆开自己的信，随后单独抽出一张纸：“祥哥儿在姑苏还惦记着我的口味，给我寄来了两个姑苏的菜谱。”
史氏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个外孙，真是比女孩还要细心。
她看向眼巴巴的贾琏：“琏哥儿，快看看你哥哥给你写了什么。”
贾琏兴奋地接过信，他从未忘记这个哥哥，哥哥送的玩具他也时常把玩。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看了一遍，却失望又惭愧地将信递给史氏，一脸茫然：“祖母，哥哥信上写了什么？”
哥哥写了这么多字给他，他却大半都不认识。
史氏将信递给身边的大丫鬟：“你给二少爷读一读。”
贾琏听着听着，由喜转忧，哥哥有了新玩伴，会不会把他忘了？
而其他人则更关注那份时间表。
史氏皱眉：“敏儿怎能纵容祥哥儿胡闹？”
林家欲以科举兴家，怎能还每日浪费半天时间习武？这岂不让祥哥儿的玩心愈发无法收敛，还和以前一般无长进么？！
...
邢氏干巴巴地回应：“强健体魄总是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