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讨价还价
天台上站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风把她的头发吹的很凌乱，发丝和眼泪鼻涕糊在脸上，小小的脸上此时满是狼狈和崩溃。
“晴晴，上学有什么用，毕业了不还是要嫁人，爸给你找了好人家！
乖，你未来的老公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你先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吗？”
沈清梦对面是个眉眼和她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人，这时讨好地抬着胳膊，示意女孩冷静。
“我不要嫁人呜呜呜……我要上学，你走，你别过来！”沈清梦站在天台上崩溃地喊。
说着还往后退了一步。
“别！”
赵星河终于喘过气，冲女孩大喊一声。
父女俩的目光都转向这个不速之客。
怎么是他？
沈清梦欣喜了一瞬，然后眼泪澎湃出更加汹涌的悲伤，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很丑吧？
真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模样啊。
想着她又往后退了一步，离天台边缘仅半步之遥。
“小伙子，你们是同学吧？快劝劝我闺女，我只是想让她嫁人而已，我不想我闺女死啊！”、
男人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赵星河的胳膊。
“滚，你这样的赌狗也配当爹？”赵星河嫌恶地甩开男人的手。
然而听到“赌狗”两个字，男人像应激了一样咆哮起来：
“贱人！都是贱人！你妈那个贱女人这么叫我，你也跟同学这么说我！
我告诉你，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们逼的！今天你不嫁人，就直接跳下去算了！”
男人歇斯底里地冲着天台上的沈清梦大吼。
“嫁人？爸，把我嫁出去，然后拿着人家给的彩礼又去赌么？爸，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不要再赌了，好么？”
八月的最后一天很热，但天台外吹的风很冷，沈清梦想用这种方式让爸爸清醒一点。
可那个男人的眼睛爬满血丝，红得已经有点陌生了。
“我就是要赌！怎么样？你跳啊，我不信你敢！”被拆穿的男人哽着脖子继续吼。
“我去你丫的！”
上辈子的沈清梦就是这么被逼死的？
赵星河实在看不下去，一脚把男人踹倒在地。
“你特么谁啊？我管教我女儿，关你屁事？”男人揉着腰气急败坏地站起。
赵星河人高马大，又十七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早就被酒色赌博掏空了身体，可干不过这小年轻。
赵星河一步步逼近，男人色厉内荏地一步步后退。
“这样，小伙子，我看你也挺喜欢我闺女的，我把她卖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男人退到墙边退无可退，楞白眼滴溜溜一转就想到了主意。
“二十万！”
赵星河冷着脸没有说话，又往前逼近一步。
“十八万……不不，十五万，十五万就行！”
赵星河揪住他的衣领，一套组合拳打得男人哭爹喊娘。
奶奶的，看着架势，还真是准备卖女儿？
可就算是买，他也没这么多钱啊！
他每年的压岁钱不少，爹妈也开明地没有收走，还真办了个银行账户存了起来。
十八年来攒了九万出头，离十五万还差得远。
但现在不给钱，恐怕这畜生玩意不会善罢甘休，沈清梦还真有可能被逼死。
“十万，十万她归你了！”男人一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极大的决心。
“五万。”赵星河压抑着怒气。
“五万？你怎么不去抢？”男人惊呼，他闺女出落地亭亭玉立，怎么可能就值这点？
“五万，再讨价还价我马上报警，让警察抓你这个卖闺女的赌狗。”
赵星河眼神冰寒，晃了晃沙包大的拳头。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清楚地知道报警
“讨个吉利，八万八，不能再少了！”男人皱着眉再次让步，赌狗信的只有这些数字。
少拿点就少拿点，拿到手的钱才是钱！
“成交。”赵星河惜字如金。
“扫码还是现金？”喜出望外的男人眉开眼笑。
他真的很想把这张脸揍扁，但沈清梦还在天台上站着，他不想女孩走上辈子那条路。
“扫码。”他面无表情地说。
男人谄媚地掏出屏幕上爬满裂纹的手机，点开收款码凑到赵星河脸前。
“叮咚！”一声响，男人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入账提示，欢天喜地地就要跑开。
然后被赵星河扯着衣领一把甩在地上：“我让你走了么？开收据，别想赖账。”
分明就是个十八岁的孩子而已，可男人觉得他身上有股骇人的气息，和把他从赌场丢出来的老板一样。
“我开，我开！”
最后男人，也就是沈清梦的亲生父亲，被赵星河按着从沈清梦的书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彩礼”收条。
日期金额用途以及收到人一应俱全，画押处签了“沈建国”的名字，还用沈清梦的红笔墨水按了手印。
“滚！别让我在云城再看到你！”
“傻逼，等老子从缅甸赢了钱回来，有你好看！”沈建国嘟哝了一句，看赵星河抬手欲打，终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好了，沈清梦，你现在是我老婆了，不用管那畜生，下来吧，乖。”
绝望了十八年的沈清梦，这一刻仿佛看到天堂之门洞开，赵星河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天使在耳边低语。
然后女孩怯懦地看了他一眼，把目光偏开：“我害怕。”
沈清梦本来不想活了，妈妈一直告诉她要坚强，说坚强的人会被世界温柔以待。
她坚强了十八年，坚强到绝望，坚强到站上天台的时候，脆弱终于蚀掉了她的身体。
但脆弱的人，活下去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理由，比如……
“我可花了八万八的彩礼，你可别让它打水漂。”
赵星河看女孩的情绪缓和下来，试着说些轻松的话。
女孩手指绞在一起，抿着嘴唇，依旧是小脸煞白，嗫嚅着说：“赵、赵星河，我腿软……”
“那就跳下来，我接着你。”赵星河慢慢靠过去，朝女孩张开怀抱。
天台有一米多高，也不知道沈清梦是怎么爬上去的，她闭上眼睛轻轻一跳，就落进男孩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和他笑起来一样温暖，沈清梦想。
“喂，天台上挺冷的，要睡觉我送你回家，别搁这着凉了。”赵星河摇了摇她的肩。
听到这句话，本来情绪稳定的沈清梦又开始流泪，把他胸口的T恤洇出一大片湿迹。
“我没有家了……”女孩小声抽噎，嗫嚅着嘴角。
“算了，”赵星河叹了口气，把外套披上她纤弱的肩，“先下去吃点东西，跟我回家。”
“我不饿。”
“也行，那直接回去，先下楼。”
说话的时候赵星河始终拦在沈清梦和天台中间，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又爬上去。
直到天台的门在俩人背后被重重关上，他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前世的悲剧终于改变了。
“上车。”
商贸大厦外，赵星河拍了拍电驴后座。
“嗯。”
沈清梦轻轻应了一声刚坐上去，脑袋上就被扣了个头盔。
“坐稳了，害怕就搂着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