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死无常
看着城下妖族倒了一片，众人长长松了口气。
“不对劲，你们快看！”
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心神一紧，凝眸而视。
只见刚才中箭的那些妖族，纷纷将身上插着的箭矢拔出，而伤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
眼前一幕，让城楼上的所有人，都感到惊骇莫名。
“别愣着，继续射！”见妖族调整好阵型，再次准备向城门发起冲锋，崔学义大声喝道。
雁翎卫回神，迅速弯弓搭箭，又是一轮齐射，这次比之前动用了更强的气机。
但依旧不足以对妖族致命，妖族很快恢复，再起冲锋，眼见距城门已不足三十步。
“不行，得拦住它们！”崔学义迅即变更决策：“随我下楼，在城门前构建防御。”
妖族在城外，他们只用守城门。
若是城门被攻破，让这群妖族窜入城内，那他们将无计可施。
三百雁翎卫围剿四处分散的上千妖族，根本不可能剿得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屠戮。
心念及此，崔学义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起，跃下城墙。
“自然有成理，生死道无常。”
城头上，爆发出一句意气张扬的吟诵。
紧接着，又响起一声激昂的咆哮：
“雁翎卫崔无常，送尔等妖族赴死！”
轰！
声落人至，一道坚毅的身躯，以粗暴的姿态，重重砸下。
城门前猛地一颤，激起的冲击波将他身前十步外的妖族震得倒飞。
原本还处于冲锋姿态的妖族，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撞的人仰马翻。
城头上的雁翎卫看着这一幕，纷纷愕然。
短暂的愣神过后，旋即就是全身的热血汩汩上涌。
这就是他们的头儿。
那个出身高贵，却心怀正义，永远冲在最前面的头儿。
这时，又是一声咆哮响起。
“雁翎卫吴鹏，送尔等妖族赴死！”
千户吴鹏跃下城墙。
“雁翎卫庞光，送尔等妖族赴死！”
千户庞光跃下城墙。
紧随其后，伴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咆哮，三百雁翎卫纷纷跃下城墙。
以前听头儿在那大喊，他们总会觉得有些尴尬。
但此刻，当这些话从自己口里咆哮而出，他们才体会到了那种无限的热血与豪情。
将不畏死，卒何惜命？
有这样的头儿带着冲锋，他们有何惧哉？
十数丈高的城墙，对他们大部分人而言，跳下去容易，再想上来已经很难。
面前这群能自愈的妖族，显然不好对付。
这一跳，或许就是将性命交了出去。
但那又如何？
昙花虽短，却总会让人记住那一现的绚烂。
不消数息，城门前就整整齐齐站满了三百雁翎卫，人人昂首挺胸，左手抚刀，气势如虹。
崔学义抬头看着前方，余光左右瞟了眼，嘴角不由扬起，露出欣慰的笑容。
面对浑身散发肃杀之气的三百雁翎卫，妖群并没有丝毫畏惧，恢复阵型后，继续狂暴冲锋。
“七品以下者，结阵防御，七品及以上，随我斩妖。”
“是！”
三百雁翎卫闻声而动，秩序井然地做出反应。
七品以下的人，纷纷后退一步，相互靠拢，调动气机，凝结出一道气墙，将城门牢牢护在身后。
而崔学义则带着两个六品，十几个七品，挺身在前，摆出迎敌姿态。
庞光问道：“这些妖族有点邪门，要怎么对付？”
吴鹏咧嘴道：“既然打伤了能自愈，那便一击必杀，老子就不信，将那狗头斩了，他还能接回去。”
吴鹏说完，也没多想，就鼓动起周身的气机，脚下一沉，踏步而出，挥刀斩向冲刺在最前方的那只狗妖。
“给老子死！”
狗妖猝不及防，狂奔起的身体还没着地，就迎面挨了一刀。
噗。
瞬间，狗头高高抛出，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还向前拱着，脖颈处的鲜血，自平整的断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吴鹏身上的雁翎服。
“我就说吧，这狗头断了也得……”
嘭！
吴鹏话还没说完，就在狗妖落地的同时，整个妖躯轰然炸开。
腾起的冲击波重重拍击在吴鹏身上，将他瞬间弹飞。
“吴鹏！”
“吴千户！”
身后，传来一众同僚的高喊。
崔学义心里咯噔一下，飞速上前，将奄奄一息的下属抱在怀中，再退回防御圈。
接到吴鹏的那刹那，崔学义就感觉他的生命气息在迅速消散，体内骨骼连同内脏都已经被刚才那一爆给震碎。
若非意志力足够强大，恐怕已经咽了最后一口气。
庞光双眼血红地看着奔袭而来的妖群，握刀的手，可见指节发白。
“别冲动！”
崔学义一声怒吼，将庞光从暴走的边缘拉了回来。
紧接着，他又对着三百雁翎卫高声喝令：
“全都退回来，结阵防御！”
接收到崔学义的命令，庞光和其余十几个七品，咬牙退了回来，加强防御。
有吴鹏的变故在前，现在若逞匹夫之勇，只能是白白送死。
稳住形势后，崔学义再看向怀里的吴鹏，心中如有刀绞。
见他嘴唇在蠕动，崔学义将耳朵俯在他嘴边，低声说道：“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吴鹏还在溢血的嘴角轻轻咧了咧，似想挤出最后一抹笑容，声音极低：
“头儿，我今天因公殉职，有五百两银子的抚恤。
我在家中后院的槐树下，还埋了一盒银子，是我这些年当差收的孝敬钱，有一千多两。
这些钱，一半分给我那三个妻妾，另一半留给我那瞎了眼的老娘养老，她年纪大，也没几年好活，头儿就说我出远门办差去了。
还有，头儿，其实每次看你出场时吟诵那句诗，我都会在私底下笑话你，可今天我跟着你一起喊，发现是真他娘的畅快。
头儿，你出身高贵，却比咱们这些泥腿子都要有正义感，我一直都很佩服你。
所以…头儿，你别死在这儿，快走，搬了救兵再来干死那群畜生……”
吴鹏断断续续说着，许是觉得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没再强撑下去，眼中的神采悄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