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押送
三月初八，掌门命令是少主沈峰和二弟子林寒，以及洛蘅、苏云卿四人一同押送谢翎羽前往漠北极寒之地，将魔头押入蛮荒。
苏云卿和青城山众弟子站在殿前等候，几个青城山弟子押送谢翎羽走过来。
谢翎羽双手带着枷锁，双脚也缚着厚重镣铐，走路时，铁链声响刺耳。
苏云卿抬眼望着他走过来，飞霜剑给谢翎羽后，她便再未去过地牢。
月余不见，谢翎羽又清瘦了些，脸上的旧伤结疤，手腕上淤青还没好，苏云卿不知道他是否用那些金疮药。
谢翎羽三百年没有见过天日，太阳照在他脸上，他眼前一片发白，根本看不清路。
镣铐锁着他腿脚，他看不清台阶，绊倒在地，趴在台阶上。
周围弟子看向趴在地上的谢翎羽，目光有不屑，有探究，也有轻蔑的嘲笑。
谢翎羽清瘦的手按着台阶，想直起身子，奈何左腿无力，膝盖上尚未愈合的伤口裂开来，露出里面的脓血，疼痛让他迈不过这阶台阶。
伏在地上缓了片刻，谢翎羽双手用力，爬过这些台阶，复又艰难的站起来往前走去。
苏云卿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翎羽，她心绪黯然。
她认识的谢翎羽高高在上，从未如此落魄过。
谢翎羽从她面前经过，他不曾看她一眼，他眉峰微皱，似乎对刚才推搡他的弟子极为不满。
苏云卿知道，谢翎羽虽然表现的不在乎，但他肯定记恨这些羞辱。
她知道。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
怎能容忍尊严落地。
掌门在谢翎羽灵骸内放入符纸，并将双生符纸交予林寒保管，一旦谢翎羽在路途中逃跑，焚烧符纸，即可将谢翎羽灰飞烟灭。
拜别掌门后，苏云卿他们一行人离开青城山前往漠北。
少主沈峰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带路，此前傲慢的洛蘅，在沈峰面前也变得俏丽乖巧，一路上一直恭维着沈峰。
苏云卿和二师兄林寒走在最后面看守谢翎羽，谢翎羽带着厚重的镣铐跟在沈峰他们后面。
山路陡峭，苏云卿注意到谢翎羽走得很慢，她知道，不是他故意慢，是他很久没有走过路了，一时有些不会。
他在尽力跟上沈峰的脚步。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他们走到一处平坦开阔的山地，旁边还有一汪清泉。
沈峰挥挥手说今夜就在这里休息。
沈峰刚坐下，洛蘅就问累不累要不要喝水，翻山越岭已经很累，沈峰被洛蘅问的更是心烦。
后半夜山野起了风，苏云卿本来也睡得不是很熟，她被冷醒了。
天上虽有皎皎月，山林多高大树木，夜晚也还是很黑。
苏云卿看到谢翎羽一个人远远的靠在一棵树上。
他靠着树仰着头，眼睛在夜里闪着光，他应该没有睡觉，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无论他想什么都和她无关了。
苏云卿转过头闭上眼不去看他，她不想知道了。
谢翎羽转动眼珠缓缓看向苏云卿的方向，常年黑暗使他视力很好。
他知道，她刚看他。
接连走了一天的路，谢翎羽滴水未进，苏云卿拿出自己的水壶，犹豫的站在原地。
她想即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也会施以人道主义的援助，更何况是谢翎羽呢。
谢翎羽还是跌坐在一棵树旁，望着天空发呆。
苏云卿走到他面前，她问，“要喝水吗？”
谢翎羽转头看她，表情平静，他看了四下，他周围没有其他人，她是在同他说话。
谢翎羽有些发愣，道：“你在问我吗？”
苏云卿点头，“嗯。”
“嗯。”
谢翎羽双手被缚，苏云卿拿着水壶放他嘴边，喂他喝下，由于长期缺水，谢翎羽单薄的嘴唇干裂脱皮。
他在黑暗中太久，此时在太阳的照耀下，脸色苍白的像死了很久的人一样。
苏云卿观察到他露在外面的伤疤已经在结痂，就是不知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拧上水壶，苏云卿问，“身上的伤好了吗？”
闻言，谢翎羽暗下眼眸。
顿了顿，随后他抬起手，示意苏云卿自己手腕伤还未好。
“金疮药还有吗？”
谢翎羽道：“有。”
苏云卿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不会接受她的好意，诧异道：“你怎么这么听话？”都不像以前的你。
谢翎羽低眉，目光落在丛生的野草上，他道：“答应过你，不折磨自己，我不食言。”
这个答案让苏云卿有些意外，她轻笑，“希望你能一直遵守承诺。”
洛蘅见苏云卿对谢翎羽这么好心，站在远处冷冷道：“对一个妖怪装的这么好心，可真是菩萨心肠。”
苏云卿不说话，洛蘅就故意为难她，拿出水壶对她道：“喂，师姐，我也渴了，你去给我打点水。”
苏云卿不想和洛蘅计较，毕竟这一路半月，他们都还要相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
苏云卿打了干净的水给洛蘅，洛蘅又说水浑浊，要她去前面重新打来干净的水。
苏云卿无奈，只好退让重新给她打水。
洛蘅又指挥她，“我冷了，你去拾柴火生火取暖。”
苏云卿不想和洛蘅吵架，只好去捡些干燥的柴火。
苏云卿从谢翎羽面前经过，谢翎羽不经意伸直腿，挡在路上。
苏云卿经过他时，往旁边绕了一下，并未扫视他一眼。
谢翎羽发现洛蘅这样欺负苏云卿，她似乎也没有生气。
他有些想笑。
她人性的弱点。
是愚善。
被欺负成这样，也不反抗，过于能忍。
林寒觉得洛蘅有些过分了，对苏云卿道：“师妹，我和你一起去吧。”
“没事，师兄，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林寒道：“师妹，山路陡峭，我们一起。”
谢翎羽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又一个好人？
苏云卿和二师兄林寒一起去拾了一些柴火，回来的路上，林寒道：“师妹，洛蘅就是这个性子，爱耍一些小脾气，但人不坏，还有半月的路程，你多担待点，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嗯，我知道，师兄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
“委屈你了。”
山中夜间寒冷，需得生火堆取暖，林寒抱着柴火和苏云卿一起回来，他顺便生好了火。
见二师兄帮苏云卿，洛蘅又来气。
谢翎羽坐在地上，平静的看了一眼满是怨气的洛蘅，随后目光落在林寒身上打量他。
他想，他可能是个好人，但过于软弱。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来，林间露水重，昨天晚上的小火堆已经燃烧殆尽。
洛蘅被冷醒了，一大早就心情暴躁，走在山路上，谢翎羽双手双脚有枷锁，走的很慢。
洛蘅回头看谢翎羽落后他们一大截距离，骂道：“死人走快点，磨蹭什么呢，要不是你，我们会跋涉这么远吗？”
谢翎羽抬头，目光阴冷的瞪她一眼。
洛蘅当即怒道：“你敢瞪我？一个将死的臭妖怪，信不信我让少主挖了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