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1］克里托布鲁斯：“苏格拉底啊，为什么你要介绍所有的呢？找到精通所有技艺的从业者并不容易，一个人也很难熟谙这一切。请向我介绍最好的，最适合我来耕耘的知识，以及践行这些的人；还有你自己，说说你有能力做的事情，帮助我学习这些东西。”

［2］苏格拉底：“说得好啊，克里托布鲁斯。一些我们称之为工匠[37]的职业声名狼藉，在城邦中也确实得不到尊重。因为它们对其从业者和管理者的身体有损害，它们迫使从业者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待着，有的甚至整日与火把为伴。当身体受损的时候，人的精神也会更加羸弱。［3］这些从事所谓工匠行业的人是最没有空暇关心朋友和城邦的，所以这种人对朋友不好，对城邦而言也是个很差的守卫者。甚至在一些城邦中，尤其是那些认为‘善于作战’很重要的地方，在这样的城邦中，从事工匠行业是不被允许的。”[38]

［4］克里托布鲁斯：“苏格拉底啊，那你建议我们从事哪些工作呢？”

苏格拉底：“我们不应该因模仿波斯国王感到羞耻吧？[39]因为人们说他认为耕种和战争的技艺是最高贵、最不可或缺的，他对这两者都十分关注。”

［5］克里托布鲁斯听了这些话后说道：“苏格拉底啊，你真的相信波斯国王关心各类耕种的事务吗？”

苏格拉底：“克里托布鲁斯啊，我们用相同的方法检验一下，就知道波斯国王是不是关心耕种的事务了。我们都认为他十分关心与战争相关的事务，所以他在治下较大的族群[40]中攫取财富，命令这些族群的统治者必须缴纳贡金，为骑兵、弓箭手、投掷手和轻装步兵提供给养，这样他们就会有能力统治属地，一旦爆发战争，也有能力保卫领土。此外，他还在卫城驻兵。［6］受任的长官为这些卫兵提供给养。国王每年都会检阅雇佣兵和其他武装的部队，他会将除了卫城驻兵之外的所有部队召集到一起，随即在那里召开一场会议。国王亲自检阅近卫部队，至于那些较远的部队，他会派遣自己信任的人去。［7］那些担任卫城驻兵指挥官、千人部队指挥官和总督的人，只要带来了足够的人数并有序排列，装备精良并且为他们配备了良驹宝马，对于这样的长官，国王就会授予荣誉并给予丰厚的奖励。如果他发现哪些长官对此并不上心，甚至从中牟利，他就会予以重重惩罚，将其罢免，任命别人接替此官职。他做的这些事在我们看来，无疑说明他关心与战争相关的事务。［8］国王亲自骑马检视了大多数领土，那些没能检视的土地，他便派信任之人前去。当他得知这些地方长官治下人口繁盛，土地多产，果树丰茂，国王就会给他们更多土地，予以奖励并授予荣誉之位。[41]如果他看到有的地方因为地方统治者的严苛、傲慢或失职而人烟稀少，那他就会惩罚并罢免他们，委任其他人担任此官职。［9］从这些行为来看，能说他对土地耕种的重视程度低于与战争相关的事务吗？他不光为每一种事务任命了长官，且规定不能由同一人担任[42]，有的长官负责常住居民和工人，从中征收税款；有的掌管士兵并负责守卫。［10］如果那些负责守卫的长官没有成功保卫领土，那么负责民事和劳作的长官就会控诉负责守卫的长官，说由于守卫不力，难以劳作；但如果负责守卫的长官防守得当保持和平，负责民事的长官却让人口减少，土地荒芜，那负责守卫的长官也会控诉他。［11］因为大体而言，如果耕者不好好耕种导致土地贫瘠，就不能维系军队，不能提供足够的税收。不过如果任命了总督，那总督将统筹这两项事务。”

［12］克里托布鲁斯就此说：“苏格拉底啊，如果国王真的这样做，那我得承认，他并没有将耕种事务的重要性置于战争事务之下。”

［13］苏格拉底：“此外，他在居住和巡视的地方，建了很多花园，精心照顾，人们称之为‘猎苑’（παράδεισοι）[43]，大地能繁育出的一切美好和高贵的事物遍布此处，他在这些地方度过了大量时光，一年中只有那些不合适的时间才能阻止他去。”

［14］克里托布鲁斯：“宙斯啊，既然国王在这里耗费了大量时间，那这些美丽的猎苑就有必要多以树木装点，并种植其他大地能哺育的美好事物。”

［15］苏格拉底：“克里托布鲁斯啊，有人说国王颁布奖赏的时候最先宣召那些在战争中表现优异的人，因为如果没有人好好保护，耕地再多也毫无收获。其次就是那些将土地耕种得极好并提升其产量的人，他们还说，如果没有耕作者，就连最勇敢的士兵也无法生存。［16］据说，最杰出的波斯国王居鲁士[44]有一次对被召来接受嘉奖的人说，他自己才应该得到这两种奖励，因为他既善于耕作，也善于保护耕种。”

［17］克里托布鲁斯：“苏格拉底啊，如果居鲁士真的说了这些，那么他对土地丰产和耕作感到的欢欣程度并不亚于在战争中的表现。”

［18］苏格拉底：“宙斯啊，如果居鲁士还活着的话，看来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国王。关于此结论其实有很多线索可循，但是最引人注意的是当他为了王位进军攻打他兄弟的时候，据说没人抛弃居鲁士投奔国王，但很多人背弃了国王，投奔居鲁士。[45]［19］人们自愿遵从他，并且在危急时刻愿意站在他的身边，我认为这就是优秀领导者的特征。当他活着的时候，他的朋友们与他并肩作战，当他死去的时候，所有人围绕着他的尸体作战，直至与他一同死去，除了阿里埃乌斯（Ariaeus），阿里埃乌斯当时恰巧在左翼作战。［20］再说到吕山德，当他带着结盟礼物到来的时候，[46]居鲁士以礼相待，就像自己有次跟一位麦加拉的友人说的那样，他加了一些细节，承认居鲁士向他展示了位于萨尔迪斯的猎苑。［21］吕山德对其中的树木感到羡慕，因为一排排树种得笔直，全都呈现出好看的固定角度，[47]当他们走过的时候，浓郁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吕山德充满惊奇地说：‘居鲁士啊，我对这一切美好都感到惊奇，但我更加好奇是谁为你算好了这些，并一一安排的？’［22］居鲁士听了这些非常高兴，他说：‘吕山德啊，是我规划并安排了这一切，我自己甚至还亲自种了些树。’［23］吕山德注视着他，看着他身着的华丽长袍，感受着其香味，看着他美丽的花环首饰以及其他饰品，说道：‘你说什么？你亲手种了其中一些？’［24］居鲁士回答说：‘吕山德啊，这很令你震惊吗？我凭着密特拉[48]向你起誓，只要我是健康的，不论是因战事训练还是农事劳作，还是因其他任何追求荣誉的活动，在流汗之前，我从来不会吃饭。’［25］吕山德自己说，他听了这些话之后向他挥手以示尊敬，说：‘居鲁士啊，我认为幸福是你应得的，因为你有优秀的品质，所以你是一个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