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噩耗忽至府宅添乱
自从周宅开始建戏台，家里不唱堂戏了，马氏就常去潘家夫人那儿聊天，整日欢声笑语，乐不思蜀。这日，马氏又如往常一般，莲步轻移迈进潘家大门，朱氏早得了信儿，满脸堆笑迎上来，亲昵地挽住马氏胳膊：“哟，妹妹可算来了，我这心里正盼着呢！昨儿新得了些碧螺春，正等妹妹来品鉴品鉴。”两人携手进了内厅，刚一落座，丫鬟便伶俐地奉上香茗。马氏轻抿一口，微微叹气，朱氏察言观色，忙关切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烦心事？”马氏放下茶盏，拉着朱氏的手说道：“我在自个儿府里，虽说事事有人打理，可到底没个能贴心说体己话的。我寻思着，我和你，还有陈家娘子，称得上是至交好友，不如咱们结拜成姐妹，往后也更亲近些，就是不知道你们俩意下如何？”
朱氏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笑意更浓，可还是佯装推辞：“哎呀，妹妹这话说的，能与妹妹结交，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是我们身份普通，高攀了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呀。”马氏佯装嗔怒，轻轻拍了下朱氏的手：“说什么高攀！咱们相识一场，彼此知心，那些虚头巴脑的话就莫要再提了，你要是不应，可就是不把我当姐妹咯。”朱氏见马氏真心实意，忙不迭点头：“妹妹都这么说了，我哪还有不应的道理，自然是极好的！”
随后，朱氏差丫鬟去请陈家的李氏。不多时，李氏也到了。朱氏把结拜的事一说，李氏也是满心欢喜，连声道好。当下三人商定，排起年庚，让朱氏为姊，马氏次之，李氏为妹。接着便要各自书写年庚、父母姓名、丈夫详情，还有子女状况，都得一一写清楚。
马氏率先提笔，蘸了蘸墨，行云流水般写了起来，可没写几笔，便觉乏了，把笔一搁，径直躺到旁边的炕上去吸洋膏子了。朱氏和李氏对视一眼，也赶忙铺开纸张，可写了没几个字，就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难色。原来，朱氏心里正犯嘀咕，这兰谱按理得把侍妾及侍妾的儿女都写上，可马氏最忌讳“妾”这个字，要是贸然写上，怕惹她不快，可不写又不合规矩，这可如何是好？她咬着笔头，冥思苦想，半天没了主意，只得转头轻声问李氏：“妹妹，你看这该咋写呀？”李氏也是愁眉苦脸，无奈地摇摇头：“姐姐，我也正愁着呢，不知如何下笔。”
两人实在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炕边，朱氏陪着笑，轻声唤道：“妹妹，这兰谱该咋写法，我俩没了主意，还得劳烦妹妹指点一二。”马氏微微睁眼，瞅见两人手里未写完的纸张，故作惊讶道：“难道两位姊妹连兰谱都不会写？”说罢，把自己写的递过去。两人接过一看，只见马氏的纸上压根没提侍妾，连侍妾的儿女也只字未写。
朱氏心里暗忖：自家丈夫和周庸佑不同，潘家妾室也不少，还有两个庶子，要是把侍妾都忽略了，怕潘子庆知晓后会心生不悦。犹豫再三，她还是鼓起勇气，微微欠身，小心翼翼地对马氏说：“姐姐的意思呢，是觉得妾室的儿子，说到底也认正妻作嫡母，所以想着把我那两个庶子一并写上，妹妹觉得可行否？”马氏一听，放下手中烟枪，坐直身子，脸色微沉，语气坚决道：“她们的儿子，又不是咱们的儿子，断断写不得的。”朱氏心里虽觉得这话不讲理，可不忍拂马氏的意，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应了声“是”，而后拉着李氏匆匆回到桌旁，依样写好。
三人再次聚到桌前，把年庚整齐摆在桌上，点燃三炷香，双手合十，神情虔诚地对着天祷告。马氏率先开口，声音轻柔却郑重：“今日我三人在此焚香立誓，结为异性姊妹，往后定要彼此相爱相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像同父同母生下来的亲姐妹一般。”说罢，三人齐齐跪地，拜了天地，又起身焚化宝帛。紧接着，她们相互见礼，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意，仿佛真成了血脉相连的亲人。最后，丫鬟斟上三杯酒，三人举杯相碰，正欲饮下。
就在这时，周府四房的丫鬟彩凤和梳佣六姐，气喘吁吁地冲进潘宅，头发被跑得凌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彩凤双眼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大喊道：“太太，不好了！四姨太太……四姨太太去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瞬间让屋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凝重的氛围如乌云般笼罩下来。马氏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片刻后，她回过神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匆匆起身，连句告辞的话都没顾上说，就带着丫鬟往周府奔去。
朱氏和李氏对视一眼，也赶忙跟上，一路小跑，心中满是忧虑。回到周府，只见府里一片混乱，仆人们神色慌张，哭声、叫嚷声此起彼伏。马氏径直走向锦霞的屋子，看到锦霞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她的脚步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愧疚，更多的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冲击后的茫然。
二姨太太迎上来，眼眶红红的，低声说：“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四妹妹她……走得太突然了。”马氏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始着手安排起丧事来。她吩咐管家去请城里最好的丧葬班子，又让人去采买各类丧葬用品，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毕竟，一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即便她往日对锦霞没多少关怀，此刻也难免心生波澜。而这场丧事，又会在这暗流涌动的周府，掀起怎样新的风浪，众人都不得而知，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