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马氏筹戏波折初起

冯少伍委婉推拒之后，默默侧身，朝着椅子移步而去。落座瞬间，他短暂沉默，眼神游移不定，明显是在心里反复掂量该怎么说。紧接着，他抬起手，一边比划，一边开了口道“太太，在家里唱堂戏是不错，可这天天在院子里搭棚子，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呀，水火安全可得多上点儿心。依我看，不如直接在府里建个戏场，虽说得花个一万八千，哪怕三五万也值，到底安全稳当些，往后您听戏也能更舒心。”马氏一听，眼睛瞬间瞪大，像是被点亮的明灯，兴奋地坐直了身子，“啪”地拍了一下扶手，赞道：“哎呀，还是冯管家想得周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后院那块地方就行，开阔又敞亮，明天就麻烦你画图纸筹备建设吧。”冯少伍忙不迭站起身，恭敬地应道：“是，太太，小的这就去办。”说完，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冯少伍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地来到后花园。他先是站在园子中间，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地环顾四周，心里估量着地形，而后从袖兜里掏出一把小尺子，这儿量量，那儿比比，嘴里还念念有词，琢磨着怎么布局。他想着先在里面多种些娇艳欲滴的花卉，什么牡丹、芍药、月季，要把这园子装点得花团锦簇；再添几座精巧别致的楼阁，飞檐翘角，古色古香；至于戏台的样式，自然得找城里最有名的匠人精心绘制设计图，得雕龙画凤，尽显奢华。想好之后，他又来到马氏跟前，微微躬身问道：“太太，建戏场的材料，用高档的还是普通的？”马氏正歪在榻上，惬意地吸着鸦片，闻言轻轻瞥了冯少伍一眼，似嗔似怪道：“哎呀，冯管家这还问！咱们家办事，向来不图省钱，要的就是个气派、讲究，你在府里待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肯定得用高档材料啊，还用问？还有啊，这听戏的座位，也得弄得舒舒服服的。我这人爱犯困，坐不住，要是能躺着听戏就自在了。”冯少伍听了，忙不迭点头，脸上堆满笑意应道：“太太说得是，小的明白了。”他心里又琢磨起来，想到马太太最近总沉溺于鸦片，没什么空闲时间，不如在戏台对面盖一座楼，比戏台还高，再在楼上安置一张软榻，铺上厚厚的锦缎垫子，周围挂上轻纱帷幔，方便她躺着抽烟的时候也能看戏。想好之后，他大声应了句“太太放心，小的理会得”，便退下去安排各项事宜了。

选好吉日准备动工，冯少伍跟工匠们谈得热热闹闹，又是比划尺寸，又是商讨样式，最终把戏场的布局给定了下来：中间是气派非凡、雕梁画栋的戏台，两边各建一个小巧玲珑的阁楼，当作男女听戏的座位。正对着戏台，建一座高楼，这楼专为马氏打造。楼上中间用珍贵的紫檀木做了个烟炕，炕身和四周都雕刻着精美的花草图案，每一处线条都细腻流畅，花瓣仿佛要从木头上绽放出来，再用金粉精心装饰，奢华无比，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戏台两边的大柱子，选用质地坚硬的原身樟木雕花，雕的是龙凤呈祥之景，栩栩如生，其余部分都用坤句格木，打磨得光亮照人，装饰得金碧辉煌。砖瓦灰石这些材料，自然也都挑最好的，总共连工带料，得花八万银子。定好开工日子，冯少伍便喜滋滋地向马氏汇报了。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要建戏台，仆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笑容，想着以后能常听戏，都特别高兴，连走路都带风。

第二天，马氏心情大好，带着四房的锦霞，扶着丫鬟瑞香，一同前往花园查看地形。几人沿着花园小径漫步，小径两旁繁花似锦，微风拂过，花瓣簌簌飘落，如梦似幻。马氏走在前面，时而停下，微微仰头，轻轻嗅一嗅花香，时而伸出手指，温柔地拨开花丛、柳枝，仪态优雅至极。走到一株海棠树下时，忽然听到花下石凳那边传来轻轻的说话声，那两人正聊得投入，并未察觉到马氏她们走近。马氏好奇心起，轻轻抬手示意后面两人噤声，而后悄悄躲在花下偷听。只听一个人压着嗓子说：“现在这时候建戏台，不太吉利啊。”另一个人声音稍高些，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为什么？难道老爷不在，马太太就做不了主啦？”先说话的人赶忙伸手捂住对方的嘴，又紧张兮兮地环顾一圈，才接着小声说：“不是这个意思。您看马太太的肚子，比以前大了不少，肯定是又有身孕了，动工要是冲撞了胎气，那可不得了。”后者瞪大了眼睛，追问道：“冲撞了会怎么样？”前者神神秘秘地凑近，悄声道：“我听老一辈人说，怀孕的女人屋里有胎神，胎神每天待的地方不一样，哪怕挪动一点东西，都可能冲撞它。动工的时候，哪能事事都注意到，要是不小心，导致小产，那可就闹笑话了。”后者听了，忍不住啐了一口，笑骂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张口闭口大产小产的，也不害臊！”说完，一个人满脸通红，急匆匆从花下跑出来，冷不丁撞上马氏，正是四房的丫鬟丽娟，她吓得脸色煞白，身体猛地一哆嗦，差点摔倒。还坐在石凳上的是马氏的丫鬟宝蝉，见势不妙，也慌了神。丽娟估计刚才说的话被马氏听到了，脸色一阵青一阵黄，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锦霞见场面尴尬，忙上前打圆场，伸手轻轻拉了拉丽娟，嗔怪道：“偷懒躲这儿呢，还不回去，在这儿磨蹭啥？”丽娟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而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跑了。马氏眉头微蹙，转身想去斥责宝蝉，结果宝蝉早吓得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