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蝉鸣（上）
小真奈的房间不小，但家具不多，整个空间看起来空旷而干净。
房间内简单的色调让人感觉清爽却略显冷清。
一张单人床，旁边是个简易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和小物件。
窗边有一张矮桌，上面放着个玻璃笼，里面堆着木屑和一个圆轮，边上还有仓鼠粮。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呆，现在是暑假，昨天晚上心里想着事情，起来得有点晚。
起床洗漱完后，目光扫向桌上的笼子。
小米像往常一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毛茸茸的小身子蜷成一团，看上去似乎还在睡觉。
旁边还有一些没有整理好的照片和打开的本子。
那时的假期作业虽然结束了，但还是保留了观察小米的习惯，也经常拍照记录。
她发现，小米的毛色没有以前那么亮了，背上的灰色有些褪色，肚皮也有些瘪瘪的，眼睛虽然还是很亮，但偶尔会迷糊地眯成一条缝，在那里一动不动。
以前的小米明明很活泼的，放进圆轮里跑得飞快。
从书上知道，这是仓鼠老了。
“今年，是第三年了嘛……”
小真奈无声嘀咕着。
脑海中突然想起，三年前幼稚园大班的同学，当时养的小宠物死掉了，作业没有完成，哭得很厉害的画面。
她撇撇嘴，熟练地抓起一小撮仓鼠粮，撒进笼子里。
木屑被粮食砸得发出轻微声响，可小米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
“小米？”
小真奈低声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些不确定的试探。
但笼子里依旧一片静默。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小米有些暗淡的毛，在炎热的夏季里，却感受到的是凉凉的触感。
“小米……死了。”
她愣了一下，嘴里机械地吐出这句话，仿佛这些字不是她自己说的。
四周的声音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一样，安静得令人窒息。头脑里空空的，但却有一种‘嗡嗡’的耳鸣声在深处回荡。
低沉又持续，如同从不存在的地方涌出的。
小真奈僵硬地保持着伸手的动作，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具体的形状和意义，现实似乎被薄雾笼罩，模糊又不可捉摸。
“吱——吱——”
就在这恍惚的瞬间，一声声尖锐的蝉鸣盖过了耳鸣。
突兀得不合时宜，却又无法忽视地扎进耳膜。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游离地扫向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棵院子中央的大树。
小真奈仿佛能看到在那浓密的树枝间，一只只蝉停在枝头，发出持续而尖锐的叫声。
声音依旧在持续，一声接着一声，规整得近乎不真实，像是某种机械重复的噪音。
小真奈的手缓缓从笼子里拿出，她没再注意那个一动不动的小米。
只是呆呆地站立，盯着那棵树。
蝉鸣渐渐变得刺耳，变得厚重杂乱，开始一声又一声地重叠。
她想张嘴，但嘴唇只是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忽地。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蝉鸣突然中断了，像是被剪断的线。
“……”
四周重新陷入静谧，只有耳鸣的余音还在她脑中回荡，像是从梦中醒来般，猛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视线还在看着小米，刚刚的一切像是幻觉。
它小小的身躯安静地躺在那里。
小真奈伸出手，但却停在了半空中，没有触碰。
只是看着。
蝉鸣没有再响起，风也停了。
随后。
她拿起放在旁边的相机，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对准笼子。
相机的快门按下，伴随着‘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镜头里。
笼子角落的小米和往常一样。
“……”
房间内透着一种诡异的静默。
“明明我的作业早就在三年前做完了的……”
她平静地低声喃喃。
……
小真奈坐在餐桌旁，桌子上只有她一个人。
眼睛定定地盯着面前的饭菜，筷子停在一块鱼肉上，却没有急着夹起。
她今年八岁，上二年级。
相比三年前，感觉已经懂得了不少。
去年家长会那天，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和其他同学的不太一样……
小小的脑袋里只知道父亲在忙着什么，没时间参与她的学校活动，是家里的管家先生代替出席的。
在那天她看到周围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和母亲坐在一起。
只有自己的旁边是管家先生……
“管家先生也不是不好啦……”
小真奈在心中想着，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先生。
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男人，身材高大，眼角有些细微的皱纹，似乎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见望过来，管家对她点头笑笑。
小真奈收回视线，重新看着面前的餐盘。
当时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只是觉得母亲没来有点可惜。
几天后，她慢慢想明白了，原来并不是每个孩子的妈妈都和她妈妈一样。
她知道，自己的母亲身体不好。
小孩子就是这样，视野所见就是全世界，直到有一天见到了有所不符的时候，才开始思考疑惑。
后来缠着女仆问了很多问题，才知道有时候没有注意到母亲的身体情况。
记得自己以前常常爬到母亲身上撒娇，或者总是缠着说个不停。
小真奈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
她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
母亲前段时间住院，最近几天才回来，知道母亲需要休息，也很少去打扰她。
“大小姐，是早餐不合胃口吗？”
一旁的管家察觉到些微异样，开口问道。
“不是的……”
她摇摇头，低声回答。
管家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一顿早餐磨蹭了好久才吃完。
小真奈认真地擦完嘴，“管家先生，我吃完了。”
“那好，大小姐。
饭后请随意，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我。”
管家温和地点了点头，动作迅速而娴熟地整理着桌上的餐具。
小真奈微微笑着，她轻轻点头：
“谢谢管家先生，我去看看妈妈。”
说完后站起身来朝那边走去。
管家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目送她离开，随即继续处理着日常的事务。
……
走廊安静而空旷，空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她的鞋子在地板上发出微弱的声音，一路上没有见到佣人。
小真奈的心中带着疑问。
走到母亲房门前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门没有关紧，里面传出对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