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艺术传承
开学第一天。
办公室里，王宏维老师从陈锋手里接过剧本。
“最近几年，民间资本大量涌入电影市场，机会多了，风险也大，你可留点神。”
对于眼前的这名弟子，他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倒不是说陈锋善于钻营，而是01级导演系的本科生数量很少，拢共才十四个人。
学生越少，跟老师接触的机会就越多。
两位负责教本科班的主任教员，一个是杨林老师，另一个就是王宏维。
杨林老师是个女导师，年纪偏大一点，平时不苟言笑。
而王宏维的性格则比较直爽，经常跟学生一起聚餐。
几年相处下来，师生关系都挺亲近的。
以他对陈锋的了解，这位弟子的天赋一般，专业成绩也一般，并不具备独立执导的能力。
刚开始接过剧本的时候，王宏伟还有点不以为然。
才刚上大四，最应该做的就是出去跟组积累经验。
还没毕业呢，就想拍长片。
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不过，这种不以为然的情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
他的注意力开始被剧本吸引，沉浸在故事情节中。
直到两个小时后，王宏伟才将剧本合上。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眉头舒展，满脸欣慰。
“这个本子是你攒的？”
陈锋点点头，没过多的解释。
总不能说，脑袋挨了一棒子，才臆想出一部电影。
“本子很扎实，细节打磨的见火候。”
老师开始点评，陈锋端坐身姿。
“从风格上看，接近诺兰那种烧脑式的悬疑，时空转换和多线叙事结合的很精彩，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在这种类型片上有天赋。”
看到表现优秀的学生，每一个老师都会由衷地高兴。
导演系本科班学员和进修生不一样，这是统招进来的亲传弟子。
从师生关系来说，更近一层。
“说说吧，想让老师帮点什么？”
一个大四在校生，独立拍摄一部电影的难度还是非常大的。
“拉投资？”
陈锋摇了摇头。
“老师，资金已经到位。”
这个回答，让王宏维颇感意外。
趁着暑假间隙，就能独自拉到投资。
真是难能可贵！
做导演只要能拉到真金白银的投资，就处于合格线以上了。
起码，以后能在这个圈里混口饭吃。
“一百万的资金，一半是投资人的，一半是我的。”
陈锋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没好意思详细展开。
上当受骗，不是啥光彩事。
“啧……”
王宏维咂巴咂巴嘴，眉头又皱了起来。
“第一堂课我就教你们，做导演就是用别人的钱来拍摄自己的梦，以后注点意。”
幸亏这位老师不清楚合同细节，否则肯定被气得拍案而起。
那个导演拍电影不沾一手的油荤，啥时候见过倒贴钱的。
合同里的霸王条款要是传出去，整个北影导演系都得跟着一起丢脸。
好好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硬让陈锋给干成了高风险工种。
“本子不错，投资预算嘛，你执导的话可能不够。”
王宏维最担心的就是陈锋的经验问题。
同样一部电影，不同的导演拍摄，成本截然不同。
经验越丰富的导演和制片，对各项开支预算的控制就越精准。
像陈锋这种未出茅庐的愣头青，连片场开支的具体概念都没有，更不要说控制预算了。
“所以才找老师帮忙，请您担任制片，帮学生把把关。”
有了提要求的机会，陈锋赶紧顺杆爬。
这个要求，让王宏维愣了一下。
他91年从北影导演系毕业，被分配到八一制片厂工作了四年，96年调回北影任教直到现在。
以前班级聚餐的时候，王宏伟偶尔抱怨过这种平淡的生活。
陈锋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甭管找谁帮忙，都得遵从一个互利互惠的原则。
“倒也不是不行。”
王宏伟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
刚才他仔细看过剧本，质量很好。
但分镜头脚本画的很细致。
通过这一点，能大致猜出陈锋的执导风格。
控制欲强，固执己见，听不得别人的意见。
这种暴君类型的导演，往往很难合作。
别看现在的陈锋人畜无害，真到了片场恐怕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但王宏伟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点头应了下来。
剧本好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符合他未来的职业规划。
陈锋提出这个要求，就是投其所好。
“设备可以通过学校从青影厂借用，但胶片恐怕给不了太多，需要从外面购买。”
“主创阵容的薪酬起码三十万，拉扯出一个剧组的费用也不低，另外还有差旅，住宿，道具，服装，场地租赁这些杂七杂八的支出。”
“大部分后期制作可以在学校里完成，总体成本的话有点紧张，但控制好预算勉强能撑下来。”
王宏伟简单统计了一下支出项目。
传递给陈锋的信息就一句话：预算刚够，千万别浪。
新手导演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特么浪，总想学那些国际名导。
恨不能把每段戏都掰开揉碎，反复地拍。
每个镜头，都要精益求精。
大导演预算超支是常态，有底气追加投资。
被反复折磨的演员，也不敢吱声。
未来还会将这段经历，当成宝贵的经验。
但新手导演敢这么做，那我可去你的吧。
陈锋看出了老师的担心，赶忙给对方来了一记定心丸。
“放心吧王老师，我也是投资人，肯定会精打细算。”
他可没想过超支，最好还能结余点。
对这部电影，陈锋的期望就是别赔钱。
至于什么艺术追求，那只是锦上添花的小事。
“王老师，我是这么想的，演员阵容方面，尽量用咱们学校的学生，您帮着一起面试……”
话没说完，王宏维气乐了。
感情是专门回来薅羊毛的。
这股不要脸的黑心劲儿，真适合当导演。
演员找在校学生，不得可着劲儿压榨。
谁都知道，大学生是最勤奋的牛马。
苦了累了，不用喂草料，鼓励几句就能原地满血复活。
要是能再聊聊理想，顺便画几张大饼，他们能舍了命地往前冲。
“老师，剧本里面还有几个年龄大的角色，不适合学弟学妹演，您能不能顺便帮我划拉几个老演员友情客串一把。”
请演员这种事，陈锋干不来。
纯新人导演，谁认识你？
王宏维出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找朋友客串，谈钱伤交情，白嫖才亲近。
“臭小子，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心黑皮厚的一面。”
王宏维笑着指了指陈锋，没有拒绝就表示答应了。
“你这个戏的重点在叙事结构上，但选演员也要慎重，男女主角有人选了吗？”
人就是这样，你得先让别人看到你的价值，才有人愿意帮你。
“老师，女主角已经定了，其他的角色还没头绪。”
陈锋回答的挺老实。
“哟，下手倒是快。”
导演嘛，不跟女主角轰轰烈烈，怎么激发艺术灵感？！
都说北影导演系的门风不正，这特么是艺术精神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