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门

此刻，看守员在心中万分感谢神农市的火葬习俗。

既然是骨灰，就不用担心打开坛子之后，会出现什么特别恐怖的画面。

但他还是闭着眼睛，五官皱成一团，嘴里絮叨着：“妮儿，不是俺扰你清净，是俺领导的命令哈，你若是要找，就找这几个后生，或者找俺领导哈。”

“对咧，你不认识俺领导。”

“他叫赵树成，住在神农市百草区鑫鑫家园7栋1503哈。”

在连说两遍，确认许露听到之后，看守员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黎秩。

黎秩正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坛子里，来回翻找。

幸运的是，还真让他找着了。

他摸出几颗牙齿和碎骨，一旁的叶梦立刻走上前来，用特制的密封袋收好。

随后，叶梦又取出另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她从许平安家卫生间找到的两种头发，一并封存好，再打个电话，立刻有人到门口取走了这几个袋子。

看守员战战兢兢：“现在可以走了吧，各位领导？”

陆枕石用丝绸手帕擦着脸，他似乎体力运动不多，现在满头大汗。那一身修身的定制西装，裤脚上满是泥土。

“走什么”，他气喘吁吁道，“还得回填呢。不然家属发现，岂不是要找我们算账？”

看守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是，你们没……没问过家属啊！”

但陆枕石根本不理他。

好说话的叶梦去门口送东西了。

而黎秩正若有所思，根本没听见他的问题。

见几人没有负责的意思，心一横，看守员闭上眼，又报了一遍领导的手机号。

“1789891xxxx，许家妮儿，这是俺那丧良心领导的电话。

“妮儿，有事你找他啊，过不去就打他电话。

“叔也算照顾你一个月咧，莫吓叔。”

结束了喃喃自语后，他再次睁开眼睛，又吓了一大跳。

“后生哎”，他高声叫着，急忙小跑过去拦住黎秩，“你又要干甚么这是，你疯了么？那位领导，你也不管管他？”

黎秩竟然对墓碑举起了铁锹。

好在，陆枕石说话了。

可没想到，陆枕石并没有阻拦黎秩。

反而严肃地走到墓碑边，抬起手指敲了敲。

听着其中传出的闷声回响，他身体一震，看向黎秩：

“空的？”

黎秩点点头。

陆枕石眼前一亮：“敲开！”

黎秩使的是巧劲，铁锹侧面劈砍在顶端，没几下，就迸裂开来。

底端仍插在土里，露出约三十厘米厚，半米宽的幽黑空洞，被凿下来的几块碎片，果然只是薄薄的石头壳子。

墓碑怎么会是中空的？！

从民俗、经济、情感任意一个方面，都说不通啊。

看守员瞪大了眼睛，只见黎秩抬脚踩了进去，然后身体一缩，就消失了身影。

只剩下一个头顶还露在外面。

他的声音闷闷传来：“这下面还有空间！”

陆枕石打开手电筒扔下去：“看看周围有没有线索。”

黎秩折腾了十几分钟，才浑身是土地直起身来。

他没急着出来，反而在面前的墓碑上仔细摸索。

终于，他眼前一亮。

手指用力一捅。

石头壳子上竟然开了个拇指肚大小的小洞。

如同猫眼一般，刚好可以从里向外看。

陆枕石惊呼道：“黎医生，你快出来看。”

“看什么？”

陆枕石一般不会大惊小怪，于是他从墓碑破碎的顶端出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朝着陆枕石手指的方向蹲下来看去。

这一看，他也微微一愣。

那小洞不是别的，正是许露的照片。

而且照片背后，还连着一个小小的凸起。

也就是说，这不是个“洞”，而是一扇“门”。

那个小小的凸起就是“门把手”。

墓碑里藏着的人，可以自由开合这扇门，好呼吸空气，监视别人。

看守员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想到，这些天自己巡视陵园，走过这墓碑时，会不会就有一个人蹲在墓碑内部，从这个小孔直勾勾盯着自己？

不能再想了，他觉得这一幕比诡还可怕些。

黎秩却再次迈进了墓碑内部。

他尝试把眼睛或者口鼻对准那扇小门。

却发现姿势非常别扭，肩膀和腰部都扭曲着，而且必须半蹲。

以这个姿势站着，没有几分钟，就会膝盖剧痛，关节狂响。

也就是说，这个中空墓碑在设计小门时，参考对象是一个比他要矮的人。

伸手丈量一下，黎秩估计着，要矮10到15厘米。

也就是说，那人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

这时候，刚好叶梦去送骨灰鉴定样本回来，看到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把墓碑给砸了，还露出一个空洞，惊得脚步都慢了。

黎秩问她：“你知道许露的身材如何吗？”

这话题其实有点怪。

换个女人大概要骂他猥琐。

但叶梦立刻脱口而出：“她身高170，体重55千克，之前常年练芭蕾，应该是很苗条但又有肌肉的身材。”

几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

“你怀疑许露藏在这里面？”

黎秩不置可否：“只是怀疑罢了，毕竟，我们实在想不到她这样做的动机。”

如果要假死，躲在家里，哪怕是躲在野外也行。

实在没必要受这样的苦，躲进狭小的墓碑。

除非她特别有恶趣味，想要亲眼看一看亲友参加自己的葬礼。

要是谁哭得不够真诚，她还能半夜去吓唬对方？

太扯了。

叶梦刚好身高一米七，她将黎秩换了出来。

果然，以她的身高刚好能轻松趴在照片背后的小门位置呼吸空气。

可她抬起手，仔仔细细地在墓碑内外都摸索了一圈，忽然开口道：

“不对，这里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黎秩问道。

叶梦思考片刻：“如果这墓碑要藏人，那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看守员在一旁胆战心惊地听了好久，见三人镇定自若，也渐渐从恐惧中缓了过来，他觉得叶梦的问题有些愚蠢，忍不住张口道：

“你这笨妮儿，人不在里头，当然就在外头的咧。”

可这话一出，黎秩和陆枕石却是脸色大变。

几个呼吸的功夫，陆枕石冷汗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