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赐婚小沙弥
“明月,你救主有功,想要什么赏?”
大殿中央跪着个女子,身形单薄,细看去,小脸异常惨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低垂着头,听到天子声音肩膀不自觉地颤抖。
秋日宴,华灯初上,吃酒赏月,本是所有人都高兴的好时候,皇帝却突然唤她上前,论功行赏。
盛明月身子微微弯着,指甲掐进肉里,胸口处的刀伤还在隐隐作痛。
两个时辰前,她还在佛心寺,为了讨一顿饱饭,生生替贵人挡下了一刀,她才换过纱巾,还来不及休养就被带进了宫中。
“你为何不说话?”
天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盛明月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奴婢斗胆,恳求皇上……”
“父皇,不如给明月赐个婚事。”
盛明月怔住,缓缓抬起小脸,视线撞入少年眸中,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才修行回宫的太子要做什么。
皇帝淡淡别开脸,视线在少年脸上一闪而过,低声问道,“容砚可是有什么主意?”
容砚微微蹙起眉,不去看跪在殿中的瘦小身影,沉声道,“明月尚在佛心寺时,与寺里的小沙弥走得极近,还曾被儿臣撞见过两人在夜里相会,想来,应是两情相悦。”
话音落地,盛明月猛地抬起头,瞬间惊起了一身寒意。
他……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这无疑是毁了她的名声!
容砚侧过头,定定看着她,眼里完全不见从前的柔情,“明月,我可有说错?”
盛明月紧咬着下唇,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竟是从容砚口中说出来的。
明明昨日的他还将自己冻到通红的手搁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明月,待苦日子过去,我一定娶你。”
她与那小沙弥走得近,不过是想求他多给容砚打些斋饭,夜里相见,也是因为自己偷绣了十几条帕子托他下山去换成铜板,好给容砚买条厚实些的冬被。
而盛明月自己却是只靠着一条薄毯子生生捱过了一个又一个冬。
如今,他竟说自己与那小沙弥不清不楚有私情?
盛明月愣神的间隙,宴上众人瞧她的目光早就变了样,鄙夷、嫌恶、甚至还有窃窃私语声,仿佛她真的是一个耐不住寂寞在佛门重地勾引小沙弥的贱人。
盛明月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她突然瞧见了许多黑字飘在半空。
【好无语,这炮灰在想什么?赶紧下线吧!】
【无聊,男女主什么时候能再碰面?】
【她不会真以为自己能爬上太子的床吧!丫鬟与太子,云泥之别,还妄想挟恩图报?】
【没颜没势,要不是能吃苦能做活,男主连半个眼珠子都不会施舍给她。】
【你们说这小炮灰知不知道自己每个挑灯做苦活的夜晚,男主都偷偷溜下山和女主私会?】
盛明月心中又惊又怕,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自己见了鬼,一时看痴了。
从前在佛心寺,容砚什么苦头都不想吃,洒扫寺院、打水打饭、抄写佛经都是她一人包揽,故而她也识了不少字,空中的话她能认个七七八八。
一字字看过去,盛明月的心都沉下几分,尤其是最后一条,她更是心如死灰。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方才天子论赏,她也没打过挟恩图报的主意,不过是想求皇上宽待太子罢了,仅此而已。
娶她,分明是容砚许诺的!
“明月,你是何意?”皇帝清了清嗓子,耐心不再,“若你当真对那小沙弥有情,恰巧他还不算正经出家人,朕可以允准你们在一起。”
盛明月轻咬住下唇,想替自己辩驳,“皇上,奴婢并非……”
“明月,父皇仁心圣明,如今赐你能脱离奴籍嫁给心上人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容砚眯眼笑着,沉声道,“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宫外等着你呢。”
盛明月跟了容砚五年,一见他眯起眼,便知他动了怒。
【我记得书里这丫鬟是当众拒婚了吧?惹上男主,最后被下了药丢去了军营里。】
【比起被军营里无数人凌虐,还不如嫁给那个小和尚算了!】
【楼上的,小沙弥没惹任何人,人家是诚心要出家的,怎么就成play的一环了?】
【无论选哪个都是死路一条,太子早就捏死了这小炮灰的家人,但凡出了岔子,就是屠她满门!】
【大恩如大仇,她见过男主最惨最无助的时候,能留她性命才怪呢!】
盛明月呼吸粗重几分,泪水滑落,砸在冰凉的青砖上。
到底是多大的冤仇,容砚竟要杀她一家!
五年前,皇后藏不住野心,频频干政,拉拢宦官,外戚势大,被打入冷宫,容砚也被废了太子之位,安置在佛心寺带发修行。
长春宫的宫人走的走散的散,唯有她盛明月痴了心跟着废太子,不求往后荣华,只愿能将情分尽到底。
如今,竟落得这个下场!
盛明月阖上眼,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事到如今,除了应下这莫须有的婚事,她别无办法。
“奴婢谢主……”
“皇兄,咳咳咳……”
盛明月的话才说一半,便有道清沉的声音突兀响起,伴随着几声咳嗽。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道声音的主人吸引,落在了男子身上。
盛明月恍惚抬眸,目光冷不丁与男子的视线撞上,他坐在离龙椅最近的席位上,身着青色长袍,这才初秋,就早早披上了厚氅,男生女相,雪肤薄唇,望向自己时长睫轻垂,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盛明月自然知晓男子的身份。
大楚最金贵的小王爷,容昭,也是她拼了半条命救下的贵人。
若不是小王爷挂念着救命之恩,她与容砚也不会有再回皇宫的机会。
“阿昭,你这身子骨……”皇帝拧眉,侧眸看向身侧,“张福来,给王爷送个手炉去。”
“劳皇兄顾念咳咳……臣弟身子向来如此,天渐凉,若非救命恩人入了宫,臣弟咳……怕是无力来赴宴。”容昭脸色苍白,每说两句话就要咳几声,眼角也泛上红色。
“你莫要再开口了,当心吸进冷风去。”皇帝摆摆手,转头看向仍在跪着的盛明月,沉声道,“如何,你可想好了?”
盛明月身子一抖,小声道,“是……”
“皇兄,恩人如此,抖似筛糠,想来是不愿成婚。”
容昭清了清嗓子,薄唇微微勾起,低声道,“不若……让她跟了臣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