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青山不改，此诺不毁
“郭尚书，卿不发一言，看来是胸有成竹了？”刘恒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允厚。
“臣自任户部尚书以来，所做所为，皆为国家社稷，从未有过损公肥私之念，自是问心无愧。”郭允厚声音低沉，但话语却格外有力。
“善。”刘恒脸上露出笑容，道：“那诸位爱卿就随朕一道去看看。”
一个时辰之后，车驾停在郭允厚府邸面前。
刘恒打量了一眼，典雅素朴，没有过多的装饰，宅院不在京城的繁华之处，甚至对于一个朝中的三品大员来说，居住在这样的府邸，有些偏僻了。
“陛下，此臣之居所，乃先帝所赐……”郭允厚恭声开口。
显然，即便是居住在这样的宅院里，也多亏了他那位皇兄的帮衬，不然的话，郭允厚还未必能住在这里。
进了府门，陈设如旧，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刘恒扭头看向了身后的众臣，道：“诸卿以为呢？”
“郭尚书实乃是朝廷楷模，臣等不如。”
“郭尚书掌朝廷户部，却如此清贫，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群臣之中，不断有声音传出。
这并非只是奉承，一些大臣说的是实情，作为朝廷的户部尚书，郭允厚有太多的方式从中捞取油水了，但很显然，郭允厚并没有选择其中任何一种方式。
但凡起一点歪心思，郭允厚的府邸绝不是这样。
刘恒心中默然，在来之前，对于这些，他便已经摸得清清楚楚，而之所以仍要如此，便是要让群臣亲眼见证。
谁说阉党之中没有好人？起码这郭允厚就算一个。
刘恒眼见着群臣意见渐渐统一，随即就道：“诸卿，今后进言，当慎思之，毋让朕害忠良也。”
“臣等有罪。”所有大臣纷纷告罪。
“既如此，爱卿，当继续为朕掌管户部。”刘恒面带微笑，看着郭允厚。
“臣领旨。”郭允厚亦是不免深深的望着皇帝。
本以为此番朝会之后，郭允厚自以为自己肯定是栽了，附庸魏逆这个罪名，不死也能让他脱层皮。
最好的结果也是罢官回乡，弄不好，命还得扔在这京城，更甚者，九族说不定都保不住。
可结果，附庸魏逆这个罪名没人提了，或者说到现在这个地步，无人敢提。
更令人奇怪的是，原先他以为他这个户部尚书要丢。可结果，他还是坐的稳稳的，反倒是苏茂相丢了刑部尚书的位置，黄立极丢了内阁首辅，二人都已经被拘禁起来，等候审讯。
此时，刘恒提起绶带，再度开口道：“法者，天下之程式，万物之仪表也。”
“刑部，掌天下刑狱，乃天下之准绳也，诸卿以为何人可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话音落下，顿时安静的可怕，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发表意见。
众多大臣在苏茂相下狱之后，都意识到，刑部尚书这个位置，现如今是货真价实的烫手山芋。
平素里大家都争着抢着的尚书位置，现在这个时候坐上去，可就不太美妙了。
如果和苏茂相一样，对阉党睁一眼闭一只眼，能放则放，皇帝那边多半是过不去，就算过去了，那还不得被打成阉党？
对于不少爱惜羽毛的大臣来说，阉党这样的帽子扣在自己身上，那岂不是自绝于士林？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
可要是重重惩处，那阉党也不是吃素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哪天阉党卷土重来了怎么办？
其中的尺度，很难把握。
是故，在刘恒话音出口，即便是诸多东林君子，也都埋下了头。
刘恒眼睛微眯，冷眼扫视着眼前这些大臣。
果然都是一群废物。
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
怪不得连魏忠贤那样的货色都斗不过。
这朝堂上都是这群人把持，难怪这大明每况愈下。
“王卿，你说。”刘恒看向了吏部尚书王永光。
“臣……”王永光此时亦是不免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状，刘恒当即道：“王卿，卿若不能推荐出好的人选，那刑部尚书一职，朕看卿先兼任，待找到合适之人，卿再卸任……”
一听这话，王永光都快哭了！
东林党他不想得罪，阉党他也不想得罪啊！
吏部尚书做的好好的，谁愿意去做什么劳什子刑部尚书？
“陛下。”王永光微微思索，道：“陛下，臣以为朝中诸臣的确没有合适之人。”
“不过，前番陛下拟启用一些老臣，臣以为乔允升可接任刑部尚书一职，其原先任过刑部尚书，又任过吏部尚书，只是触犯魏逆，这才被魏逆罢黜归乡，陛下可任之。”
“只不过其年过古稀，今年七十有四，臣恐其力有未逮，可召韩爌，钱龙锡，钱谦益同理此案。”
刘恒望着王永光，眼神莫名。
乔允升不是东林党人，但是因为得罪过阉党，难免偏向于东林党，而韩爌，钱龙锡，钱谦益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老牌东林党了。
略微思索，刘恒轻笑一声，道：“可，就按照吏部尚书之意办理。”
两个时辰之后，乾清宫中，刘恒看着站在他身前的郭允厚，轻声道：“爱卿，委屈你了。”
听到这句话，郭允厚眼眶瞬间红润，有些绷不住了！
他知道，在今日的朝堂上，如果不是皇帝有意维护，他郭允厚哪还有资格站在这里？
“陛下，缘何救臣？”
郭允厚亦是有些想不明白，皇帝既然决心铲除阉党，那自己附属阉党，理所应当也在铲除之列，可最终，却是眼前这位陛下救了他。
刘恒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因为朝中似爱卿这等愿为民着想，还愿为百姓做些事情的官员不多了。”
“卿若离去，朝中朕还有几人可用？”
“陛下！”郭允厚眼中满含泪水。
来自皇帝的认可，让他彻底被这位新君所折服。
“党争终归只是一时。”刘恒语重心长，道：“爱卿，且与朕同道而行，一同为百姓做些事情罢！”
“此诺，乃天子之诺，青山不改，此诺不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