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学术思想
仇湘中从事中医临床医疗及科研、教学工作近40年,长期致力于椎间盘疾病和骨关节退行性疾病的研究,临证特别强调局部与整体并重,内治与外治兼顾,也十分注重手法的应用和研究。他认为,中医是一门根植于临床的实用性科学,其理论检验的标准就在于能否有效地指导临床实践。他熟读经典(《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条辨》),泛读诸家(如《类证治裁》《正体类要》《临证指南医案》《医宗金鉴》《医学衷中参西录》等),主张依据经典,纳百家之长,重在医术,贵在创新。在实践中,他对“肝主筋”“肾主骨”“脾肾相关”的经典理论做了深入研讨,开展了“骨病虚瘀痰致病,辨治重在肝脾肾”的理论思考,他认为骨伤病辨证以“三辨六治”为核心,贯穿临床,强调“辨虚、辨瘀、辨痰”,从“治肝、治肾、治脾、治筋、治骨、治肉”着手,提出了“脊柱、骨关节退行性疾病以肝虚络痹为病机核心”“骨质疏松症以脾虚、肾虚为本,瘀痰阻骨为标”的思想,立补肝通络、除痹止痛治疗之法,治疗强调固护胃气,同时注重三因制宜,合用经方治疗兼症、杂症,擅长用藤类、虫类药通痹痛,以及筋骨并重之整脊理筋特色手法。注重养身保健,重视人文关怀,主张“治未病”,推崇综合诊疗、微创理念,遵循中西医结合原则,“辨病、辨因、辨证”,注重科研引领,强调学术传承。
一、创肝虚络痹病机核心,立补肝通络治疗之法
仇湘中从“肝肾同源”入手,认为骨病的发生不仅仅与肾密切相关,与肝的关系更为密切。《素问·痿论》:“肝主身之筋膜”,指明肝对筋的主导、调控作用。《素问·经脉别论》:“食气入胃,散精于肝,淫气于筋”,肝之气血亏虚,筋膜失养,则筋力不健,运动不利。《素问·脉要精微论》:“膝者筋之府,屈伸不能,行则偻附,筋将惫矣。”《杂病源流犀烛·筋骨皮肉毛发病源流》:“筋也者,所以束节络骨,绊肉绷皮,为一身之关纽,利全体之运动者也,其主则属于肝。”指出了筋属于肝,筋的各项生理功能的实现得益于肝的濡养,说明肝与筋在生理与病理上关系密切。仇湘中认为软骨、椎间盘、韧带等软组织皆属于筋的范畴,而临床大多数的骨科疾病皆与上述软组织的病变息息相关,提出治疗骨病从肝论治的学术观点。
骨病疼痛属于中医学“痹证”的范畴。《素问·痹论》:“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说明风寒湿等外邪的侵袭是痹病发生的外在因素。《素问·评热病论》:“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济生方》云:“皆因体虚腠理空疏,受风寒湿气而成痹也。”说明正气亏虚,腠理不固,不能御邪于外,肝肾亏虚,不能濡养筋骨,为痹病发生的内在原因。仇湘中认为腰椎间盘退变及突出症、颈椎病、膝骨关节炎等引起的颈肩腰腿痛皆属于痹证,其发病机制为在肝肾亏虚的基础上,复感风寒湿邪,三邪合而侵袭人体,使气血凝滞,经络痹阻,发为痹病。肝肾亏虚,筋骨失养,不荣则痛。外邪侵袭,邪阻络瘀,不通则痛。
仇湘中宗《黄帝内经》的“肝主筋”理论,提出脊柱及骨关节退行性病变引起的颈肩腰腿痛疾病的病机核心为“肝虚络痹”。他指出肝虚为病本,适逢外伤跌扑闪挫或风寒湿邪外侵,经络痹阻,导致颈肩腰腿疼痛发作,遂立补肝通络治疗之法,取法《医学六要·治法汇》之“补肝汤”(生地黄、当归、白芍、枣仁、川芎、木瓜、炙甘草),创“补肝健腰方”“颈复方”“补肝健膝方”,均以“补肝”为本,兼顾化瘀及随症加减,观其症而侧其重,他强调这类疾病为筋骨同病,以筋病为主,但治疗上应筋骨同治,尤重治筋。《医宗金鉴》曰:“肝虚损,筋缓不能自收持,目暗䀮䀮无所视。”《石室秘录》曰:“诸痛治肝也。”《黄帝内经》中也阐述了“活血通络”的重要性:“是故血和则经脉流行,营复阴阳,筋骨劲强,关节清利矣”“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通过“活血通络”使人体达到气血平和、阴阳平衡,从而使筋骨强盛,关节滑利。
二、先后天之本同调,活血化痰治骨痿
中医学虽无骨质疏松这一病名,但其临床症状与“骨痹”“骨痿”等的描述颇为相似。早期无明显疼痛症状者,当属骨痿,至出现骨痛时,则应视为骨痹。祖国医学对骨的结构一贯很重视。骨是人体的支架,承担着支持人体与保护内脏的作用。《灵枢·经脉》记载“骨为干”,可见骨骼在人体内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仇湘中认为骨痿是一种衰老性疾病,发病的根本原因在肾虚,但与脾脏密切相关。《素问·上古天真论》:“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斑白。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素问·痿论》曰:“肾气热,则腰脊不举,骨枯而髓减,发为骨痿。”肾藏精生髓,骨为髓之府。肾精充足则骨髓的生化有源,骨骼得到髓的滋养而坚固有力,若肾气不足,精髓生化无源,髓海空虚,则骨骼脆弱。
骨骼的强弱除了依靠肾精的滋养之外,还与脾脏密切相关。肾精的盛衰除了先天之禀外,水谷精微的吸收与补充可使肾气充盛输布于骨髓。正如《黄帝内经》曰:“谷入气满,淖泽注于骨。”华佗在《中藏经·五痹》中亦曰:“骨痹者,乃嗜欲不节,伤于肾也。肾气内消,则不能关禁,不能关禁,则中上俱乱,中上俱乱,则三焦之气痞而不通。三焦痞而饮食不糟粕;饮食不糟粕,则精气日衰,精气日衰,则邪气妄入,邪气妄入……下流腰膝,则为不遂,旁攻四肢,则为不仁。”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阴阳、气血、脏腑、形体的功能下降,先天温煦无力,后天运化呆顿,生机日益消减而渐趋绝灭。肾虚导致三焦之气机不畅,脾失健运,水谷精微不化,骨骼得不到水谷精微的濡养,外邪常乘虚而入,从而导致发病。说明肾脾虚损是导致骨质疏松的根本因素。
原发性骨质疏松症是一个长期渐进的过程,在脏腑虚衰、阴阳气血失调的生理过程中,加上外邪的入侵,产生瘀血、痰等病理性代谢产物,阻滞气机运行,进一步加重骨质疏松。由此可见,骨质疏松症以脾虚、肾虚为本,瘀痰阻骨为标。肾藏精,主骨生髓,精生髓,髓养骨,肾气足,肾精充实则骨髓生化有源,骨骼坚固,强健有力;若肾气不足,肾精亏虚,则骨髓生化乏源,骨骼失养,脆弱无力。尤其老年人肾气渐衰,肾精虚少,骨髓化源不足,同时气血虚少,气虚无力推动血脉,使经络不通,气血不畅,加之机体失去濡养,虚火灼伤津液,导致血行瘀滞,瘀血一旦形成,经脉不畅,不通则痛;水谷精微得不到布散,使骨骼失养,脆性增加,发生骨痿。肾虚血瘀是原发性骨质疏松症的主要病机,肾虚是基础,瘀血是肾虚产生的重要病理产物,二者共同作用加速了骨质疏松症的发生,乃本虚标实之证。仇湘中主张标本兼治,整体调理,立补肾健脾益气、活血化痰通络之法,创制强骨颗粒(益肾健骨颗粒),在改善症状、提高骨骼质量方面优势明显。
诊治原发性骨质疏松症,仇湘中同时强调:
(1)肾主骨理论。肾为先天之本,肾主藏精,主骨生髓,与生殖、内分泌、性腺系统密切相关。肾的生理作用与骨的旺、盛、平、衰有极大的相关性。“骨痿”其标在骨,其本在肾。
(2)先后天相关论。脾为“后天之本”,主运化水谷精微。脾气散精,上输于肺,下归于肾,脾肾相互促进、相互依存,常有“脾肾同病”之说。脾肾虚弱是骨质疏松症的主要病理变化。
(3)瘀痰互结论。骨质疏松症患者脏腑功能失调,经气不利,产生瘀血、痰等病理性代谢产物,阻滞气机运行,影响气血运行,导致经络气血运行不畅,不通则痛,因此出现疼痛、功能障碍。血瘀可致气血运行障碍,营养物质不能濡养脏腑,引起脾肾俱虚而加重症状。
(4)辨证论治观。骨质疏松症的中医辨治除了重点辨别肾虚、脾虚、血瘀等以外,还要结合疾病出现的其他兼症进行辨证论治。
(5)整体调节观。骨质疏松症的治疗不但要针对骨骼局部,还要考虑患者全身情况的变化。
(6)机体平衡观。治疗骨质疏松症的目的是调整机体内环境,使之达到新的平衡,以恢复机体的正常功能。
(7)根据中医整体观和辨证论治观念,认为骨质疏松症的病变主要部位在肾、脾、经络,其次在肝、气血。
(8)骨质疏松症的病机特点可概括为多虚、多瘀、多脏器的全身性骨骼疾病。本病涉及肾、肝、脾等多个脏器,本因在肾虚,继而见于肝肾、脾肾俱虚;多虚而致气血虚弱,气血运行不畅,瘀滞于脏器及骨的脉道之内,脏器及骨失于气血濡养而发为本病。
三、治疗强调固护胃气,同时注重三因制宜
对于脊柱骨关节退行性病变所致颈肩腰腿痛,仇湘中认为,治疗上需把握主症,兼顾次症,耐心调养,切不可急于求成而一味攻伐或盲目补益。《灵枢·寿天刚柔》:“人之生也,有刚有柔,有弱有强,有阴有阳。”仇湘中认为人各有异,不同的人群也存在不同病理类型。根据人群的差异,用药方式也有所不同。他根据中老年人阴阳气血脏腑渐亏,先天无力,后天呆顿,生机渐趋绝灭的生理特点,强调中老年患者药需重补益轻攻伐,加大健脾补肾之功,使机体驱邪有力。同时,老年患者天癸衰竭,脾胃虚弱,尤其需要顾护脾胃;同时也不可因为久病必虚而盲目峻补,否则因虚不受补而适得其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需待复杂的兼症、次症消除后,或“标实”之症消除,而“本虚”症候显现出来后,再逐渐加强补益肝肾的治疗。
《医学源流论》曰:“人禀天地之气以生,故其气随地不同。”张介宾云:“地势不同,则气习有异,故治法亦随而不一也。”东南地势低下,居处卑湿,气候温暖或炎热潮湿,水土薄弱,多为湿邪、湿热、暑湿、风湿所犯。仇湘中指出南方气候潮湿而多热,特别是夏秋两季,空调的使用更加重了风湿热痹的症状。脊柱骨关节退行性病变患者就医时往往出现全身多处疼痛,伴有晨僵,出现滑膜炎、膝关节积液等病症。他认为,中老年患者天癸衰竭,肝肾不足,温煦无力,寒湿易入里或滋生内寒,郁久化热。因此,他非常强调要因时、因地施治,配合清利湿热,常以独活寄生汤合四妙散、二仙汤合二妙散临证,加用白芷、苍术、独活、萆薢等祛风祛湿、通痹止痛之药,效果颇佳。
《素问·痹论》:“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其风气胜者为行痹,寒气胜者为痛痹,湿气胜者为着痹。”风寒湿邪之为病,各有所长。六淫之邪,各有所对应的时节,春季多风,长夏多湿,冬季多寒,不同季节的患者,也需因时制宜。风为阳邪,其性轻扬,故风邪为胜者,常见肢体疼痛游走无定处。风邪易于祛除,风邪偏盛者易于痊愈,用药以祛风固表,佐以活血养营,用量偏轻。寒为阴邪,寒性收引凝滞,故寒邪为胜者,以肢体关节剧烈疼痛为特征,治以散寒止痛,佐以通阳温经之品。湿邪黏腻重浊,病情迁延,常见痛处固定、重着、麻木不仁,常用祛湿止痛,佐以健脾渗湿。寒湿之邪,难以痊愈,用药量宜大。脊柱骨关节退行性病变、骨关节炎所致颈肩腰腿痛,常常因受寒等诱因复发或加重,故仇湘中认为天寒时需多加温补之药,同时告知患者注意局部保暖。而天暖之时,也可遵循“冬病夏治”思想,顺应温暖之天时,稍用温补之药。
四、合用经方治疗兼症、杂症,善用藤类、虫类药祛痹痛
主症与兼症、杂症之间常有密切联系。主症的长期存在会导致兼症、杂症的发生,兼症、杂症的存在也会影响主症的治疗。解决兼症、杂症可以更好地调整患者内在的阴阳平衡,有利于患者疾病的康复。仇湘中非常注重对兼症、杂症的治疗,他师古不泥古,灵活应用经方。在诊治脊柱退行性病变相关疾病时,注重从“虚”“瘀”辨治,并灵活应用经方治疗杂症、兼症,如将“补肝健腰方”或“颈复方”合经方组成的复方用于临证,屡试不爽。如对颈、腰椎退行性病变兼有阳虚寒盛之全身疼痛、畏寒者,以“补肝健腰方合四逆汤”;兼有营卫不和者以“益颈方合桂枝汤”、兼见血虚受寒者用“补肝健腰方合黄芪桂枝五物汤”、合并妇人脏燥者以“补肝健腰方合甘麦大枣汤”等。
治疗骨科痹病时,藤类、虫类是临床常用药物。仇湘中认为凡藤类药物皆有通筋骨、利关节之功效。《本草汇言》载“凡藤蔓之属,皆可通经入络”。同时强调藤类药物各有所长,对于不同兼症的患者常需选用不同的藤类药物。如钩藤长于熄风通络,常用于肝阳上亢兼有手足游走性疼痛或痉挛拘急者;《饮片新参》载鸡血藤长于“去瘀血,生新血,流利经脉”,常用于血虚或血瘀所致腰膝酸软、麻木不仁者;青风藤长于祛风、除麻、止痒,《本草纲目》亦有“治风湿流注,历节鹤膝,麻痹瘙痒,损伤疮肿”的记录,仇湘中常用它与雷公藤合用(外洗),用于风湿痹痛、关节麻木瘙痒者;《饮片新参》载夜交藤“养肝肾,止虚汗,安神催眠。”临床上仇湘中常将其与珍珠母、远志等安神定志之药相配伍,用于筋骨疼痛兼阴虚失眠者。
仇湘中擅用虫药,驱逐顽痹。叶天士云:“久则血伤入络”“百日久恙,血络必伤”“邪留经络,须以搜剔动药”“借虫蚁搜剔以攻通邪结”。痹邪日久,瘀血内生,伤血耗气,血伤入络,阳动之气无以旋运,使瘀血痰凝,痹阻络脉,以致痼结难解,需用虫类药物治疗。虫类药物为血肉之质,又具有动跃攻冲之性,体阴用阳,能深入隧络,攻剔痼结之瘀痰,旋转阳动之气。临床痹痛患者病程常以数年甚至数十年计,根据叶天士“久痛入络、久病入络”理论,瘀血积久往往与气滞、痰聚相互交织结为顽疾,对于此类久痛、宿瘀之症,仇湘中认为非一味活血化瘀药能胜其责,需加破血逐瘀、搜风通络的虫类药,疗效颇佳。如炮穿山甲,《医学衷中参西录》载其能“走窜之性,无微不至,故能宣通脏腑,贯彻经络,透达关窍。”
仇湘中指出虫类药虽皆有搜风通络功效,但各有偏性。地龙、僵蚕偏治风湿热痹;全蝎、蜈蚣偏治风寒湿痹;穿山甲、土鳖虫偏治痰瘀兼痹;而乌梢蛇可用于各种痹证。仇湘中同时指出在使用虫类药物时应注意配伍,如蜈蚣、全蝎等性燥之药,应配伍地黄、麦冬等滋阴之品;穿山甲、水蛭等破血逐瘀药性寒,应配伍桂枝、细辛等辛温之品,使“邪去而不伤正,效捷而不猛悍”。同时注意脾胃功能的调治,兼以黄芪、人参补气生血,气血调畅,痹痛可除。
仇湘中同时十分注重引经药的巧妙使用。《医学读书记》载“兵无向导则不达贼境,药无引使则不通病所”。在临证中,仇湘中常根据患者病症部位结合脏腑经络辨证,选择合适引经药以增强疗效。如后枕部太阳经用羌活、川芎;两侧少阳经用黄芩、柴胡;前额阳明经用升麻、白芷、葛根;巅顶厥阴经用吴茱萸、藁本;颈部用白芷、葛根;肩臂用姜黄;上肢用羌活;下肢用独活;腰背部用威灵仙、防风、狗脊、杜仲、续断;病在上部用羌活加桔梗、柴胡、升麻载药上行;病在下部用独活加牛膝、旋覆花载药下行。
五、特色整脊理筋手法
《素问·血气形志篇》云:“病生于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药。”手法是中医治疗骨伤疾病的传统特色,是祖国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中医传统正骨技术是通过各种推拿手法和器具施术于患者受损部位,使患者的骨、筋、皮、肉、气血等受病组织恢复正常的解剖位置,使疾病得以康复。据《医宗金鉴·正骨心法要旨》记载,“一旦临证,机触于外,巧生于内,手随心转,法从手出。或拽之离而复合,或推之就而复位,或正其斜,或完其阙,则骨之折断、碎断、斜断,筋之弛、纵、卷、弯、翻、转、离、合,虽在肉里以手扪之,自悉其情,法之所施,使患者不知其苦,方称为手法也”,该书总结了摸、接、端、提、按、摩、推、拿等伤科八法理论,同时对正骨手法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盖正骨者须心明手巧,既知其病情,复善用夫手法,然后治自多效。诚以手本血肉之体,其宛转运用之妙,可以一己之卷舒,高下徐疾,轻重开合,能达病者之气血凝滞,皮肉肿痛,筋骨挛折,与情志者之苦欲也。较之以器具,从事于拘制者,相去甚远矣。是则手法者,诚正骨之首务哉。”《伤科补要》曰:“接骨者,使已断之骨合拢一处,复归于旧位也。凡骨之断而两分,或折而陷下,或破而散乱,或岐而旁突。相其情势,徐徐接之。使断者复续,陷者复起,碎者复完,突者复平,皆赖手法施之也。”
中医传统正骨理筋手法的临床应用广泛,对人体各系统都具有很大影响。人体四肢部位的骨折(包括粉碎性骨折)及人体各骨关节的脱臼错位,通过摸、接、端、提等手法的作用,即可使折断的骨骼、脱位的关节整复;骨错必然伤筋,再施以推拿按摩等手法调理伤筋,各种症状就会得到缓解。
中医正骨手法不仅适用于骨伤科的疾病,在临床应用上,对五脏六腑、经络气血、组织器官的诸多慢性病亦有神奇的疗效。对经络气血有通关开锁的作用,正所谓骨错筋歪,肉僵皮硬,经络痹阻不通,气血流通不畅,对人体就会造成很多疾患,进而引起疼、痛、胀、痒、麻等症状。《正体类要》曰:“肢体损于外,则气血伤于内,荣卫有所不贯,脏腑由之不和。”病之所生,都是由于经络气血不能贯而通之也。经过正骨理筋的手法调节,就会使失去正常解剖位置的组织恢复正常,达到骨正筋柔,肉软皮松,经通络活,气血畅达,百症皆消,五脏安和,阴阳调顺。
仇湘中十分重视正骨理筋手法的传承和创新,认为医生必须重视手法技能的练习,掌握手法要领和操作流程,辨证施法,方能屡试不爽。他指出掌握手法技巧必须学习经典,多多练习。“练心、练意、练手法,学人、学事、学理论”。所谓练心就是对心态的掌握,以便在临证时不惊、不忙、不乱,使人保持在一个冷静的思维状态,才能够不失其机,详加辨证;练意就是练意念力,思维敏捷,旷达八极、意接千载,寓天下奇症于心中,存睿智的感应力于指端,察微知著,洞察毫厘,一定要做到意到手到、手到心明;练手法就是对临床的各种手法的练习,如摸、接、端、提、按、摩、推、拿、拔、伸、摇、转、归、合、捺、正等手法。要想在临床上很好地发挥,就必须勤学苦练,熟能生巧,巧能生智。只有手法烂熟于心、得心应手时,运用起来才会挥洒自如。
中医整脊手法是在中医传统正骨技术的基础上派生出来的,仇湘中以中医经络学说、骨伤医学、脊柱病因治疗学为基础,带领弟子们从人体脊柱生物力学角度出发,对民间戎式整脊手法进行研究、整理、规范,通过辨证思维正确认识各种人体疾病与脊柱的关系,并加以正确的判断。对人体的颈椎、胸椎、腰椎、骶椎、尾椎及骶髂部位的各种错位体征及临床症状详加辨证,掌握病情施以救治,根据不同的椎体、不同的错位方式,施以不同的脊椎矫正手法。
六、重视人文关怀,注重养生保健
仇湘中平易近人,极富同情心,非常重视患者的心理变化,强调情志在疾病中的重要影响及情志致病的重要性。他强调治疗疾病时需注重心理疏导治疗,常嘱患者要精神舒畅,使气血畅行,以利于疾病的治疗,很多久治不愈的患者在仇湘中的治疗下很快康复,这与仇湘中重视人文关怀也有很大的关系。脊柱骨关节退变患者,疼痛日久,活动不便,患者多有肝气郁结、疏泄不利,会出现焦虑和抑郁的症状。因此在治疗中除常规内外用药治疗之外,仇湘中常常对患者进行一定的心理疏导,缓解焦虑的情绪,改变生活方式,提高生活质量。针对发病季节、居处环境、当地气候、患者劳作性质、性别、年龄和情志状态等综合考虑和斟酌处方遣药,临床上取得良好的疗效。
仇湘中非常重视“治未病”,在治疗骨科疾病时,他强调需关注患者发病前、发病后、病愈后全过程,做到未病先防,有病早治,既病防变,病盛防危,新愈防复。《素问》指出:“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仇湘中指出,脊柱骨关节退行性病变的特点是慢性积累性疾病,早期无明显征兆,对患者日常工作和生活影响不大,发病后进入中期,治疗方法虽多却不能治愈,晚期会出现畸形甚至致残。因此在临床中他强调普及疾病预防保健方面的知识,促使民众能做到自我保护,防病于未然。他重视疾病科普知识的宣传和教育,推广治未病的思想,让每一个人都清楚地认识到,在日常生活中,积极的预防可以避免脊柱骨关节退行性病变发展,或减轻其严重程度。他指出必须持之以恒、整体协调地将预防的思想贯穿于日常生活之中,使之成为工作、生活中的一部分,其中一个突出特点,就是顺四时、适寒温,防范风寒和潮湿侵袭,合理调配饮食,使体内阴阳平衡,邪无从侵入;在工作、生活中保持良好的心态,肝气舒畅,骨正筋柔,是预防疾病的重要环节。如骨质疏松症,仇湘中强调要在儿童生长发育时期就注重补钙,青年时则建议提高体内钙的峰值。到了中年,尤其是中年女性,更要注重补钙和骨质疏松的筛查。要做到有病早治,以免病变继续加重,给患者带来病痛。对于一些椎间盘退行性病变的患者,也会提醒患者注意平时坐姿,加强腰背肌锻炼,以预防腰椎间盘突出症和颈椎病的发生。
对于已经患病的骨伤科患者,如脊柱退行性病变、骨关节炎、骨质疏松等引起的颈肩腰腿痛,仇湘中注重既病防变,提倡早期治疗,早期康复,延缓疾病的进展过程,以免病痛日久导致患者活动行走障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对于病情急重的患者,如腰椎滑脱、腰椎管狭窄、脊髓型颈椎病、股骨头缺血性坏死、化脓性骨髓炎等,或唯有手术才能根本缓解者,多建议患者尽快选择手术治疗,病盛防危,以免出现不可逆性损伤,导致残疾甚至威胁生命。
对于已经康复的患者,仇湘中仍会建议患者进行巩固治疗,并在根源上要求患者改变不良的生活方式。他非常讲究“三分治七分养”,从人体生物力学的角度评估和指导患者的坐、卧、立、行和持重,防止患者因体位或活动不当而引起新的损伤,加重疼痛。及时指导患者进行肌力功能锻炼,做到使相关部位肌肉有规则地收缩与松弛,改善血液循环,促进新陈代谢,从而加强肌肉的力量,防止复发。
仇湘中十分注重养生保健,他认为“生命在于运动,也在于静养”,指出保健的重点在于防病,防病的关键在于养生。他强调要根据个人体质选用养生之法,使之“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只有动静结合,恰如其分,一张一弛,张弛有度,才是健康长寿的最佳选择。按照《周易》的阴阳原理,动则生阳,静则生阴。相对而言,运动属阳,运动可以化生阳气,可通畅经脉,促进气血运行,增强心肺功能,有利于胃肠对食物的消化吸收,增强精力,提高工作效率;静养属阴,静养可以化生阴气,降低人体的消耗,延长人的寿命,人的情志与机体功能密切相关,当人的情感变化过于突然、强烈、持久时,就会影响机体各脏腑的功能,甚至会导致疾病的发生。人体是个阴阳相合体,只有阴阳平和了,才能保证正常的生理功能,所以正确的养生方法应该是动静相兼,刚柔相济,阴阳平和。
仇湘中提出了不同季节的运动原则:
春为四时之首,气候逐渐转暖,万物复苏,翠柳如烟,自然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要顺应春令阳气升发舒畅的特点,春季以养阳为首要原则。
夏季运动要注意“避热”,健身的原则是避免剧烈运动。尽量选择使心跳保持在每分钟120次以下的相对温和的运动,只有保证科学的锻炼方式,“夏练三伏”才能真正地有益健康。
秋季养生不能离开“收”“养”的原则,要选择轻松平缓的运动,宜“小劳”,不宜“大劳”,以防止汗出过多,耗损阳气,这样才能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目的。正如《黄帝内经》云:“秋三月,此为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养生之道。”
《黄帝内经》云:“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冬主藏,运动“必待日光”。此季节正是人体养藏的最好时刻,应养精蓄锐,让健康陪你慢慢走过这个冬天。
仇湘中认为太极拳、五禽戏、八段锦是几种实用的运动养生方法。他编排了颈椎、腰椎保健操,用于防治颈腰疼痛。
颈椎保健操
站位:①左顾右盼。分腿站立,与肩同宽,双手叉腰。头缓缓向左旋转至最大限度,稍停片刻即还原,头缓缓向右旋转至最大限度,稍停片刻再还原。8~16次。②前俯后仰。分腿站立,与肩同宽,双手叉腰。抬头望天至最大限度,稍停片刻即还原,低头看地至最大限度,稍停片刻,再还原成预备姿势。8~16次。③耸肩颈。分腿站立,与肩同宽。两臂垂直,两肩用力向上耸起,再后旋放下。8~16次。④回环摇头。分腿站立,两手叉腰,头颈和全身放松。头部缓慢大幅度环转运动,以先顺时针后逆时针作为1次,反复交替进行。该动作如有眩晕即可停止。
坐位:①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尽量让颈部伸展,下颌略收,双臂放松下垂,肩膀向后微微张开。感觉整个身体充分拉伸,保持5秒钟,然后慢慢放松。注意不要闭眼,目视前方。②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头缓缓向前屈至最大限度,稍停片刻还原,头缓缓向后伸至最大限度,稍停片刻还原,缓缓向左屈至最大限度,稍停片刻还原,缓缓向右屈至最大限度,稍停片刻还原。8~16次。
腰椎保健操
急性期功能锻炼方法:①足背伸。患侧锻炼为主,兼顾健侧。慢慢勾脚至最大限度,停留3~5秒后放松为1次,建议1组10次开始,1组后休息,一天5~8组,以不加重症状为度。②屈伸膝关节。双侧锻炼(健侧患侧均需锻炼)。勾脚的前提下,行膝关节屈曲伸直动作,动作和缓,伸直时停留3~5秒,同样建议1组10次开始,一天5~8组,以不加重症状为度。③直腿抬高。患侧锻炼为主,兼顾健侧。下肢上抬至最大限度时停留3~5秒,同样建议1组10次开始,一天3~5组即可,以不加重症状为度。
缓解期功能锻炼方法:拱桥式(5点支撑)法,“5点”一般指头、双肘、双足,因为以头为支撑对颈椎压力较大,平时锻炼时可以双肩背代替双肘及头部。
七、推综合治疗,崇微创理念,遵中西互补,循病证结合
正确地选择治疗方法,使患者得到最大益处,这是仇湘中一直坚持的原则。他不仅重视辨证论治应用中药,而且特别重视非药物治疗,强调内治、外治结合,中药煎剂在口服的基础上一药两用,再予以外洗、熏蒸、烫熨等治疗,既能充分发挥药物的疗效,又可减轻患者的经济负担。通过数十年对腰椎间盘突出症治疗的悉心研究,仇湘中总结了一整套包括牵引、手法、针灸、药物外用(如药物外敷、熏洗、涂擦等)、中药内服及微创手术相结合的综合治疗方案。
微创技术是21世纪临床医学的发展方向之一,具有疗效好、损伤小、副作用少、安全可靠、患者容易接受等优点。它不仅仅是一门技术,更是一种理念。仇湘中常常强调,正确地选择治疗方法,应以最小的损伤让患者获得最大的疗效。20世纪80年代,仇湘中率先在湖南开展经皮穿刺介入微创溶解术配合中药治疗腰椎间盘突出症,并陆续引入椎间盘镜、椎间孔镜、射频、激光、臭氧等微创治疗方法,形成了以中医药疗法为主配合微创术的综合治疗模式。在临床工作中,他不断地以科学理论基础为指导,严格筛选适应证、术中影像监测下谨慎操作,术后严密观察,严格遵守操作规程,建立起同事之间相互沟通、共同提高的学术氛围,真正使微创技术规范健康发展,更好地造福于患者。
仇湘中积极主张中西医结合,优势互补,强调“辨病、辨因、辨证”的临证诊疗思维。在临床工作中将中医的辨证论治同西医的辨病求因和局部分析结合起来,相互印证,取长补短,熔中西医于一炉。他指出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在辨病的基础上辨证,既能把握疾病的基本矛盾,又能抓住当前的主要矛盾。临证中,仇湘中非常重视中医的望闻问切与西医的视触叩听的基本功训练,同时,也强调实验室检查、影像学检查等辅助诊断的重要性。他指出详细的体查与问诊及实验室检查、影像学检查等相关检查,对于防止漏诊,弄清疾病的严重程度,有的放矢地判断疾病的预后,提出合适的精准的治疗方法至关重要。如腰椎间盘突出症,仇湘中认为其中医病因病机为“肝虚络痹”,通过辨病,了解椎间盘突出的大小、程度、合并椎管狭窄的情况、神经根受损的程度等,在中医辨证处方的同时,选择配合腰椎牵引、微创、手术等治疗,提出合适、有效的治疗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