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诡祟
而这一晃，他们来此已有一日。
重演的劫难，随时可能来临，由不得人不心神不宁。
三人阴着脸，在客栈外等了大半个时辰，陆续有四名弟子到来。
老三徐婧、老四寇虎，老六季远，以及一名寄命貘妖的新弟子，方满福。
阿福脑袋上罩了一块黑布，光看躯干与家猪差不多，老老实实来到二师傅身前，将今日探得的线索报上。
等四名弟子说完，陈婆婆扫了眼灯火渐稀的长街：“还有四人未到。”
“无需管他们，先进客栈歇息。”马瑞浑不在意。
马景已先移步客栈内，其余人纷纷动身，跟进客栈。
季远一脚跨入门槛前，凝视外边夜色，眼中杀意凌厉，吓得落在最后的阿福一激灵。
“你可知晓方泽去哪了？还有李璇。”
“我没与阿泽他们同行，不晓得。”
阿福摇晃脑袋，赶紧蹿进客栈。
季远双手握拳，无论是方泽得了有用线索，还是正与李璇在一起，都是他不愿见到的。
……
城北，名为“青石巷”的巷口内。
一间已关门的酒铺前，一男一女两少年人，与一驼子聚到一处。
“以你脚力，追个俗人还能追丢？”
“罗米余身在何处？”
面对方泽和李璇的问话，方柱神色既不安，又迷茫。
他反复思索过后，解释道：“我追那算命的，追到一段巷子，他人不知何时就没了。”
“姓罗的小贱货也一样，我记得去时她在我前边，后来人也没了。”
方泽与李璇相视一眼，两人能想到的，无非是方柱遭了何种障眼法。
亦或者，是被夺走了一段记忆，其中就有追丢算命先生的记忆。
“祟！”
两人都想到了这一可能，祟附体之人，与那算命先生的住处隔得不远。
方泽向方柱一招手，叫其带路。
狭窄巷道内，三人疾步穿行，不多久来到成排低矮瓦屋间，附近不见一间铺子，皆为民宅。
纵目各个方位一眼，依稀能见远处灯火，方泽当机立断。
“不算我们过来的街巷，由此往内，至对面主街，此半边青石巷住户，占地三百多丈。”
“我们三人分三方往内，到中间再汇合，如没见到其他人，莫名其妙出来，怕是真有祟在此。”
方柱和李璇对此，都无意见，点头同意过后，沿着巷道往左右绕去，很快拐入其他巷道不见。
眼前石板路多处积水，方泽独自站在路边槐树下。
“梆、梆梆……平安无事……”
巷外传来更夫叫唤声，四周人家早已熄灯，方泽没有立马动身，掌中多出半枚丹药。
之前服下的半枚丹，药力近乎化尽，本不会如此快才是。
他疑心是弥勒匠师炼了丹药药力，部分好处散入他体内，其余好处被此人吸纳。
“前辈如能听到外边动静，还请回个话。”方泽压低话音沉声开口。
周遭陷入死寂，足等了十息，肚腹皮肉下也没任何反应。
方泽眼神幽幽，扬手送丹药入腹。
稍等少顷，丹药化开热流，感知当中，热流散入四肢百骸，要比上回快不少，但至少一半流聚向了肚腹。
“果然是妖虫缘故。”
“许是重伤昏睡，尚有利用价值，先不管他，有机会再设法驱除。”
有用处是真，之所以暂不下手，主因还是惊醒妖虫后，对方会与他鱼死网破。
脚下发力，方泽身形猛地掠出，没入身前成排房屋阴影中。
狂奔不出三十丈，他便觉气力充沛，身法快出两日前好些，四肢隐隐起了变化，肢体肌肉韧性十足。
从前无法完成的动作，因躯体韧性大增，变得简单。
他右臂骤然往前抽出，状如一条打湿的布条扫过。
“呼。”一声轻响，这一抽竟打出些许气浪。
方泽眼中大亮，踢腿往前一扫，再转身后扫，两条腿也带出气浪，如鞭似矛。
目光瞥见身侧院墙，上沿是一排凸出一半的青砖。
侧过身来，他双手虚握，双臂连甩。
“砰、砰砰……”
随着他往前快走几步，一排二十余青砖，齐整整的被打下半截。
这一身手，比其记忆中所谓铁砂掌，高明了不知多少。
这时，院中忽有人推门走出。
“外边是哪个？大半夜弄啥子喽！”
提灯出门的是个赤膊大汉，睡眼惺忪，揉着眼往院子外打量。
没等灯光照到院外之人，一声低沉鼓音落下，赤膊汉子眼前一花，头晕目眩地载在地上。
院外，方泽已不见踪影。
往前近二十丈，一巷角野庙，也就半人高的小庙，庙内一大一小，两持刀神像出现叠影。
随即，一中年、一少年，像是父子的两野神现身出庙，阴气笼罩下的模糊面容，杀气腾腾。
城隍爷有令，夜里遇见宵小之徒，城中神明皆可斩杀。
似是察觉动静，两野神飘身出巷角，迎面便见一青衣少年疾冲而来。
“呔。”
中年野神一声低喝，带起阵阴风，提刀猛扑。
方泽头回见到阴灵提刀，此刀不同于精铁刀兵，也与修命之士法器不同，似是浓郁阴气所化。
没有动用腰间法器皮鼓，他反手在手腕上撕下两块皮蜕，皆有小半寸。
依马瑞传下的拘灵之法，他真炁运转过肾阴及十余处穴窍，再往皮蜕内渡入真炁，继而随手将皮一搓。
两张皮，一张如粗针射出，狂扑而来的中年野神身子僵硬，被钉在了半路上。
人影一步上前，腾起黑气的手掌一抓一甩，中年野神凭空消失。
没给另一野神逃奔的机会，方泽手中第二张皮附上一缕灰雾。
惨白皮蜕闪过，这半大少年模样的野神，先是被皮蜕钉入处出现空洞，接着整个消散于无。
不见丝毫火花，附上灰雾的一块皮落地时，无声无息间化为灰烬。
解决掉两野神，方泽再不停留，身形往交错巷道内急奔。
接连转向，拐过七八条巷子，他出现在一家酒楼灯笼前。
脚下是一条主街，而矮屋促狭的青石巷，就在他身后。
长街上，空无其他活人，远些的街道上，数名阴兵在巡街。
方泽退到阴影下，调动遁形妖术，两息后身形模糊，原地恍若无物。
他神色凝重，眼中流露思索之色。
“我已走了出来，期间没遇到另外两人，亦或说……我不记得。”
“三百余丈地界，不是直走，以我方才脚力，至少也得半刻，可我为何觉着连小半刻都不到！”
方泽心中涌起些寒意，比起直面妖魔鬼怪，此种离奇经历更为令人不安。
没有逗留，他往左一转，绕着半边青石巷走，待他走过大半圈，也没见到李璇和方柱。
挑了条巷子入口，方泽再次闯入。
这一回为了抓紧些，他身法更快，每走出二十丈，便在自己左臂皮蜕上撕出一条口子。
夜已深，青石巷内，灯火寥寥。
阴影中，方泽除了自己脚步声外，就只能听到自身心脏跳动之声。
一路狂奔，手臂上皮蜕裂痕变多。
“两道、三道……七道……十一道。”
巷内一间废祠堂前，方泽蓦地顿住身形，视野内已能见到外边的街道。
他猛地看向自己左臂，竟然不是十一道裂痕，而是十八道。
一路七弯八拐，即将走出青石巷，少说也有三百多丈，接近四百丈。
十八道裂痕，每二十丈一道，与四百丈差之不多。
但不对劲之处，在于他左臂上皮蜕裂口，多出来七道，而他不记得。
“我的记忆被夺了去部分，就在身后这一段路，七道口子，一百四十丈内，我接近过被祟附体之人。”
正欲转身往回走，刚一扭身，方泽觉着右腰疼痛，不禁脸色一变，低头看去。
右腰处的衣衫撕裂，其内有条血口子，长寸许，状似割伤。
他伸手往右腰衣衫上摸索，揪下来一段细丝，坚韧滑腻。
“蛛丝！黄花班弟子？我方才跟黄花班弟子交手了？”
只是轻伤，伤他的人修为不会太高，又恰是蛛丝割伤，方泽当下能想到的，只有黄花班种道“魈蛛”的弟子。
换言之，除了他与李璇、罗米余等人，黄花班弟子也有人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