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湘云承恩枕霞居
弘昼目光缓缓扫过跪伏于地的女眷们，眼前一片女子的婀娜身姿，或娇羞，或忐忑，或温婉，或端庄，诸般风情尽入眼底，心中不禁悄然泛起层层涟漪。
继而，他神色一凛，声线虽依然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嗯，既入了这园子，往后便皆是本王之人。本王问你们，身为王府之人，该当如何侍奉，可有思量？”
王熙凤等人闻此言语，皆羞怯万分，小心翼翼，不敢轻易抬头，然亦不敢不答，只是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措辞应对，只得呐呐应了一声：“是。”
“尔等需知，入得王府，与寻常不同，当以赤诚忠心侍奉本王，莫要辜负本王眷顾。这侍奉之道，并非仅在行事，更要用心。所谓用心，便是要能洞察本王心意，顺遂本王所思所念，可明白？”众人依旧跪着，闻言皆愈发谨慎，心中暗自思忖王爷话语之意，口中唯唯诺诺，皆答：“是。”
“罢了，你们且起身就座。”众人齐声应道：“是。”遂缓缓起身，各自就座，仪态端庄，却难掩心中不安。
“尔等且说说，究竟怎样做，才算得上用心？”众人未曾料到王爷会有此问，一时竟皆愣住，不知如何应答。薛宝钗面泛红晕，微微低头，凝视地面，纹丝未动。王熙凤、尤珍、李纨等人亦心中暗自揣摩，然皆不明王爷所指“用心”究竟为何意。
“尔等需用心思量，本王如今除王府之外，唯有此一处行宫，日后定当常来。本王每至行宫，皆会有所期许，望你们能各展其能，以不同方式，却皆能契合本王心意，答出本王心中所盼。”王熙凤等人愈发觉此事棘手，沉默恐惹王爷不悦，正欲开口，却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薛宝钗见此情形，终是不忍，轻声说道：“是，奴婢等必谨遵王爷教诲，恪守本分，竭力领悟王爷深意，思忖周全，定使王爷愉悦。”
弘昼微微颔首，又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继而眯起双眸，扫视屋内众人。众人之中，大半未能领会王爷眼神之意，唯王熙凤等几位曾为人妇者较为熟悉，此乃男子有所考量之目光。王熙凤等人皆知，王爷这一番扫视，恐是在遴选今夜首个相伴之人。众女眷正忐忑等候之际，却闻门外传来一声娇憨笑语：“奴婢来迟，还望恕罪。”
宝钗听闻，抿嘴一笑，轻声道：“必是云妹妹来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一抹火红身影闪现，史湘云带着丫鬟翠缕步入正厅，进门便径直跪下叩首。
只见这史湘云，头挽如意鸾凤呈祥髻，两鬓秀发如瀑垂落脸颊，以两根细红绒绳束起俏皮发辫，发间插着一支紫金孔雀衔玉步摇，步摇上四颗火红色玛瑙熠熠生辉，耳垂一对垂泪珍珠耳环摇曳生姿，左耳发端还簪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春桃，更添几分娇俏。她身着一领红色雀翅绸缎丝质连襟衫，下衬米黄色单色软绸裤，腰间一条桃红色绸缎带，系成一个大大的艳丽蝴蝶结，脚下一对秀足蹬着艳红色绣花小鞋。真可谓少女风情天然自成，闺阁艳红尽显春日芳华。
史湘云一边憨笑着，一边叩首道：“奴婢枕霞居小姐史湘云，见过主子。湘云来迟了，请主子惩罚。”她这一番言行，令众人如沐春风，然亦有几人心生不满，暗自腹诽这湘云怎得如此活泼奔放。
弘昼见惯了女子的温柔婉顺、安静守礼，乍见这般爽利性子的大家闺秀，颇感新鲜，觉得有几分灵动俏皮，遂笑眯眯道：“你就是史湘云，金陵节度使之女？”湘云毫无惧色，抬头粲然一笑：“是，主子，我就是史湘云。”
弘昼愈发觉得湘云可爱活泼，便歪着头问道：“旁人都到了，你为何来得这般迟？”湘云笑着回应：“回主子的话，我刚出门时，觉得身上的莲花彩缎褂子不够漂亮，想着这是头一回觐见主子，定要换一身更鲜妍的衣裳才好，于是便带着丫鬟回内房挑选。这衣服乃是内务府特地为园子里织造的，待我换好衣服，故而来迟了。我想着，我一片虔心，主子想必不会太过怪罪吧。”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衣裳，此刻，正厅里众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地聚焦过来。凤姐心中暗自诧异，不明这湘云这般精心装扮究竟是何意图，抬眼却见宝钗亦在微微摇头，便也不再显露惊讶之色，只淡淡注视着湘云。尤珍见状，忍不住开口道：“湘云，怎可如此与主子说话，莫要失了礼仪。”湘云歪着头略一思索，朝尤珍又是一叩首，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回小主的话，湘云并未失仪呀。”尤珍一怔，既已开了口，便不好不答，只得道：“对主子说话，主子问什么答什么便是，怎能反问主子，还说自己未失仪？”湘云笑道：“姐姐所言极是，只是云儿近日一直在思索一事，还请主子与姐姐指点。”弘昼彼时正看着湘云朝气满满的模样，心生喜爱，听得湘云发问，便说道：“你且说来。”
湘云依旧笑盈盈的，侃侃而谈：“云儿在想，当初小月姐姐教导我们，往后便是王爷的女奴，需得用心侍奉主子。我一直在思量，究竟怎样才算用心呢？后来我琢磨，主子什么样的能人未曾见过，什么样的趣事未曾听过，我等若仅做寻常侍奉，定然难以合主子的心意。”众人听闻，皆是一愣，此想法竟与弘昼先前的训诫不谋而合，皆凝神细听。湘云仍是笑意盈盈，滔滔不绝地说道：“而后我又想，若是刻意逢迎，可我们皆是闺阁之人，又怎懂得这许多世故之事？于是我请教了宝姐姐，宝姐姐说，侍主贵在真诚，定要保持自身的本真模样，再加上对主子的殷勤关切便足矣。我等本是何种性情，便应努力展现一二。主子若喜爱，自是我等的福缘，正可凭此真心侍奉主子；主子若不喜欢，我等亦唯有退下，只怨自己无福罢了。湘云我天生便是这大大咧咧、多嘴多舌的性子，所以主子问话时，我多言几句，亦是为了保持本色，此便是对主子的用心。
主子若欢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主子若不中意，湘云任凭主子处罚。”
“说得好！”弘昼闻罢，大声赞叹。满屋子的人哪敢有异议，自是一片迎合称是之声。弘昼亦仔细端详她的容貌，只见她脸蛋圆润，肌肤细腻洁白如羊脂玉，一双俏眼圆溜溜的，炯炯有神，顾盼间灵动俏皮。鼻若悬胆，朱唇不点而红，嘴角微微上翘，更添伶俐之意。虽说只是少女模样，却如美玉般温润喜人。弘昼抬头看了看天色，渐趋昏暗，便招手道：“湘云，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