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皇甫泳闻言，想起父亲被害的模样，心里又是痛苦又是烦躁，不由皱着眉头问道：“既然是拜会，为何要半夜偷偷摸摸地上门？你安得什么心？”

见皇甫泳还在怀疑自己，中岛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她长叹一口气道：“在你们眼里，我是日本人，如果当着所有人的面上门拜会，那不是给皇甫老先生添麻烦吗？再说，所有人的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皇甫家的传家宝，我行事必须低调，若是引来有些人的注意，那只怕后患无穷。”

皇甫泳有些哑口无言，中岛心思缜密，考虑周到，想来也是如此父亲才会同意与她相见，只是没有想到两人还未见面便已经发生了意外。如果不是中岛，那么杀害父亲，偷走铜盘的凶手到底是谁呢？

“你看清那人是谁了吗？”

中岛摇摇头，说道：“夜里光线实在太暗，那人动作又十分迅速，看不清面目，不过……”

皇甫泳追问道：“不过什么？”

中岛微颦眉头，回想着当时所见说道：“不过那人背影看起来只是一个小个子。”

“小个子？”皇甫泳不停在回忆中筛选小个子的男人，这线索让他更觉得事情扑朔迷离起来，一时间没有了头绪，只得换了个话题问道：“如果你日后找到咒语和仪式方法打算怎么做，是帮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中岛摇摇头，缓缓坐下说道：“盘文甲是我家祖祖辈辈传闻中的东西，我确实十分想证实这件事情是家族真实的根源所在，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但作为一个历史学者，我只想找到自己的根在何处，血脉相传的力量对一个异国漂泊的家族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皇甫泳想起在墓室里被徐子康打碎的龟甲，不由说道：“只怕你是难以完成了，盘文甲已经被毁了，我父亲也不在了，这世上还有谁知道相关的消息呢？”

中岛此时却面露古怪之色，沉吟了片刻说道：“这还不一定呢，刚才在墓里我还没来得及说就出了那些事，我发现里面的青铜器和墓葬形式都不像是商王的陵墓，那座大墓很有可能是赝品。”

“你说什么？整个陵墓都是赝品？”这一下皇甫泳是真的吃惊了。

中岛摇摇头说：“或许我表述的不对，我的意思是，那里或许根本不是盘庚的陵墓。”

“什么？”皇甫泳吓了一跳。

中岛笑了一下：“有好多疑点，首先就是，那个棺材里并没有骸骨，也没有曾经有过尸体的痕迹。再者，殷商王墓都是先挖竖坑，下葬后填土掩埋，很少看过这种铜门墓室的形式，你还记得秃顶山那个废弃的祭宫吗？”

“当然记得，你是说——”皇甫泳忽然想起来，中岛所说的这个假盘庚墓，与之前秃顶山底下那个邪门的祭宫一模一样，他们都是有铜门，有祭祀的桌案，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深渊。不同之处就在于辛家庄的古墓比秃顶山下的祭宫形制小了很多。可是——

皇甫泳忽然按捺不住问：“你是说，这座古墓其实是后来迁徙的祭宫？”

中岛点点头。

“但为什么这座祭宫里有棺椁呢？那不正好说明这是一个墓葬吗？”

“你还记得棺材里发现的那块铜牌吗？”

“记得——可惜已经掉到深渊里去了。”

中岛拿过一支笔和一张纸，在上面边写道：“亚辛废元宫，祖庚立，迁宫于此。帝辛作冢，乃干天咎，河伯弗右。殷灭于周，武庚作乱，周公伐之，焚沬与殷，余宫于土下。微子启与胥余封宫于此……”

她写完后递给皇甫泳说：“上面的字已经磨灭不清，但如果把我能辨认出来的那些字词连起来，恐怕就是我写的这个意思吧？”

皇甫泳接过来看一眼，开玩笑道：“你这汉字写得也并不怎么样啊。”

“能看懂就行。”中岛装作愠恼地说。

“这古代的话，写好了我也看不懂。”

“好吧！”中岛一把将那张纸抢过来，给他解释道，“意思就是说，亚辛之乱后，原来的祭宫被废掉了——你还记得秃顶山下面的甲骨记载吧——商王祖庚继位，把祭宫迁到此处。到了帝辛，就是纣王时候呢，想把这座祭宫改造成他自己的陵墓，于是引起上天的不满，河伯也不再保佑他。所以周人兴兵灭掉商朝，随后武庚反周，周公派兵剿灭，把朝歌和殷都一把火烧毁，只有祭宫在地下没有被波及。后来殷商的后代微子启和箕子胥余找到了这里，把它封存了起来……”

“那么说，秃顶山那里是老的祭宫，咱们脚底下就是新的祭宫？”

中岛点点头说：“应该是，别忘了，两个祭宫地下都有一个深渊，这种深渊可不是到处都有的地方吧？”

“可那个深渊究竟是什么呢？”皇甫泳想起刚才差点掉下去时听到的潺潺水声，“不会真是连着地狱黄泉吧？”

“恐怕连商朝人不是这么想的，”中岛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洹河潜流的事情吗？”

“什么？洹河？”

“对，洹河源于林虑山，但随后不久便潜入地下流淌，直到善应镇才以泉水的方式涌出地面东流。既然安阳附近的地质出了一条潜流但最终流出地面的洹河，那么会不会也有一条始终在地下流淌，最终消失在地下的河流呢？或许秃顶山和辛家庄的下面，正好就是那条潜流河润蚀出的两个天然洞穴呢。”

“那如果葬品都是假的，那么这所谓的盘文甲也不会是真的吧。”皇甫泳问道。

“只能如此认为了。而且，还有一点就是，皇甫村和我家祖辈流传的那些文字是微子和箕子所写的话，那指示盘文甲方位的‘宫之庚’肯定不是指秃顶山的祭宫，而是辛家庄的祭宫。因为在商王祖庚之后，祭宫就从秃顶山搬到辛家庄来了。”

中岛市子忽然跑到帐篷里的桌子上，她拿起一张地图，皇甫泳发现她也在地图上差不多和汤晓岑一样的标记，中岛把东边的秃顶山的那一点移到了辛家庄祭宫的位置，重新做了一条十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