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皇甫泳冲进自己屋子，把之前遇到汤晓岑时捡来的那支驳壳枪揣在身上。
“少游，少游！”汤晓岑一把牵住他，“日本人既然来势汹汹，就一定有什么把握！你不能跟他们直接对着来！我是个外人，不管你们皇甫家的事儿。但皇甫家还得靠着你呢，如果你完了，那这个家可就真完了！”
“那你说，怎么办？”
“你比我更知道怎么办！”汤晓岑气呼呼地看着他。
“辛顺！辛顺！”
“少爷，在呢！咱是不是让族里的洋枪队冲出去，跟小鬼子拼了？！”
“不，你跟我往祖宗坟走一遭，我倒要看看有些人是多么无耻！”
辛顺推过自行车来，皇甫泳骑上车，辛顺跟在后面。皇甫泳想起什么来，回头对汤晓岑说：“汤姑娘，你放心，我不蛮干。”
“好，有能耐的人都用智取。”
皇甫骏得意洋洋地坐在祖宗坟前的享堂上，今天是他们西皇甫村得意的日子。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西村的人要盯紧东村的人。自古以来祖训里就写着，西村的皇甫是京兆皇甫，而东村的皇甫是安定皇甫，东村皇甫的祖先是商朝人，而西村皇甫的祖先可是伐商的武王的后代。武王灭纣后，封三个弟弟为诸侯监视商朝后裔，如今他们西皇甫村也有这个职责。既然东西皇甫是对头，那么挖了他家祖坟，也就断了他家的根脉。上次自己撺掇桧山满来挖坟没有成功，这次可不一样了，这次是卫开山和桧山满一块儿来找自己挖坟的，皇甫家老大象征性地抗议了一下也便蔫了，真是天时地利啊。
皇甫骏心里自鸣得意，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次挖坟事件背锅的替罪羊——皇甫浩怀疑传家宝埋在祖宗坟里，但他总不能无耻到明目张胆去掘自家祖坟，他跟铃木嘉子一商计，找到卫开山去撺掇皇甫骏。皇甫骏哪里知道后面这些弯弯绕儿，他一点就着，拍屁股就去了桧山满那里煽风点火。如果世界上真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人，如今的皇甫骏也算一个。
皇甫泳蹬着自行车赶到祖宗坟的时候，几个日本工兵正挥着镐头，在祖宗坟的无字碑后头刨土。皇甫泳看大哥正跟铃木嘉子站在前头围观，自己跳下自行车，冲过去使劲推了大哥一把。
“你就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挖祖坟？”
皇甫浩两手一摊：“我抗议了啊，没办法，日本人有枪，又能怎么着？我已经跟他们谈成不要用炸药惊动祖宗了，让鬼子听咱的话，一铁锨一铁锨地挖，我已经尽力了好吧！”
这时候东皇甫村的族老和乡亲们也都赶了过来。皇甫绪城指着皇甫浩大骂：“败家东西！居然跟着外人来挖自家祖坟！”
“老大爷，你可别瞎说，这哪里是什么祖坟？”卫开山叼着烟走过来，摸着腰间的驳壳枪说，“日本太君说了，这是殷商王陵遗址，属于国家文物！你看，这是咱省政府下的令——”
卫开山拿出一张纸来，朝东村的乡亲们晃动着。
“HEN省自治政府，委托桧山满教授为顾问，负责东皇甫村殷商王陵的抢救性挖掘工作！看见了吗，这是政府的号令，有敢违抗的，要么吃枪子儿，要么蹲号子去！”
卫开山这番话引的整个皇甫族人群情涌动，绪城爷一把推开搀着自己的友椿和友桐，朝身后的后生们大喊。
“欺人太甚啊，孩子们，跟他们拼啦！”
绪城爷的喊叫让一百多号人都激愤不已，几个年轻人嗷嗷叫着就上前冲去，被围着前面的伪军用枪托紧紧扛住。
皇甫泳盯着卫开山，只见他回头看看自己大哥，大哥暗暗递上一个眼色。
叭——叭——叭——
卫开山突然拔出壳子枪来，斜对着皇甫一族的人放了三枪，清脆的枪声使得鼎沸的人群一下安静下来。皇甫泳心里顿时明白了，原来挖祖宗坟更多是大哥的主意，他挖坟的目的肯定就是认为坟里藏着那个铜盘！他想起爹死前告诉他的话，心里不禁笑了起来——爹，老祖宗眼光长远啊，特意留下了祖宗坟这么处地方，就是防着贪得无厌之人啊！
想到这里，他快步走向族人那边，扶着老泪横流的皇腐绪城说：“绪城爷，鸡蛋不跟石头碰，咱先回去。”
“啊，你小子也怕啦？你们都回去，回去！我老头子八十岁了，早活够了，我跟他们拼！”
“绪城爷，你觉得我爹怎么样？”
“有族长在，哪会有今天的局面！”
“我爹常说一句话，坏人自有天收，咱爷们儿能耐再大也不是天啊，咱不能干老天爷的事儿，对不？”
皇甫泳边说边把嘴靠近绪城爷的耳朵，低语道：“我给您保个证，我皇甫泳很快就让这群人从咱祖宗坟上滚蛋！”
皇甫绪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确信他的眼神不会骗人后才说：“小子！我信你一次！希望你爹没看错你！你要是把他们弄走，我就破了老祖宗规矩，不用酬答直接推举你当族长！”
“嘿，您就等着好信儿吧——我扶您回去，我也不在这儿站着受气——有人不要脸，让他自己看去！”
皇甫泳搀着绪城爷回了村，但绪城爷不回家，他和其他三个族老坚持要去祠堂谢罪等信。皇甫泳安顿好这几个老爷子，马上跟汤晓岑见了一面，他把中岛市子下秃顶山时送的背包拿出，然后把辛顺、友椿、友桐喊了过来。
“你们三个，拿着这个……这样这样……”皇甫泳对他们耳语道。
辛顺三个人看着背包里的东西，莫名其妙地抓着头。
“少爷，这是……”
“别废话，赶紧去！”
“哎！”三个人马上跑出祠堂，天色黑时，几个人又跑了回来。
“少爷，他们刚开过饭！我打听了，打算连夜挖坟，这次来的伪军和鬼子有点儿多，要去请救国会和刘铳子恐怕干不过他们！”
“干嘛劳动他们，咱等着他们自乱阵脚！”
皇甫泳登在屋顶上，看皇甫骏带着几个家丁往西村走去。他回头对辛顺说：“果然不出我所料，机会来了，你们三个赶紧办事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