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妹子，慢点，别刚噎着就又呛着。”钢盔士兵笑着说。
“老总，你是好人，我看你们跟那些凶乎乎的兵不一样。”
“那当然，”钢盔笑着点上一支烟，“我们啊，打仗之前还是学生。如今国难当头，投笔从戎啦！”
“噫，学生怎么会打仗，俺们县里也有去北平上学的学生，都细皮嫩肉的。”
“嘿，打仗不一样要扛枪啊，我们是工兵测绘队的。”
“撤回队？是又要撤走吗？那可又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咯。”
“是测绘，”钢盔士兵一字一顿地说，“比如说量一量这黄河大堤，哪里宽，哪里窄，哪里结实，哪里松垮。”
“啊，俺知道了，你们画白条条的这些地方，都是结实的地方。”
“不对，这些都是松垮的地方，唉，不说也罢。”钢盔士兵忽然把烟头扔在地上，长叹一声。
“宋仲基，不要多嘴！”一个小军官模样的人朝他大喊道。
那个叫宋仲基的钢盔士兵急忙立正敬礼，然后朝铃木腼腆地一笑，随即就忙着跑向另一个钻孔忙去了。
小军官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她走过来。铃木嘉子连忙蹲下，把宋仲基扔掉的烟头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在地上蹭灭，然后珍惜地揣进衣袖里，不停自言自语着。
“俺得给俺男人留着这半根烟……”
小军官显然听到了她嘟哝的话，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随即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铃木嘉子盯着那些测绘兵标出的白色区域，如果她判断准确的话，中国人炸开黄河大堤，水淹日军的事情就不只是一个计划，而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行动了。
想到这里，她弄乱头发，装成痴呆的样子，快步朝黄河浮桥那里走去。太阳下山的时候，她逆着逃难的人群往黄河北岸挤过去，一路上都有人回头看着她嘟囔着。
“这女人大概是疯了吧，好不容易逃过河，怎么又回去了？”
铃木嘉子管不了这许多了，她不停加快脚步，她要早点儿回到安阳，早点儿把这消息告诉自己的头儿——经纶学盟的竹内社长。
社长说得对，要阻止中国人掘开黄河水淹皇军，就必须告知皇军参谋部！如果参谋部不重视的话，我们就要早点儿找到那块传说有阻止洪水的咒语和仪式的盘文甲，我和竹内社长愿意以自身的生命，为天皇和大日本帝国效忠！
铃木嘉子不敢懈怠，她连夜朝北方走去。午夜时分，她从野草丛中匍匐着越过中国军队的哨卡。眼看要到了破晓时分，她摸上了往新乡方向的小路。她气喘吁吁、小心翼翼地前行着，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吼声。
“干什么的！站住！举起手来！”
铃木嘉子吓得急忙停住脚步，她警惕地先把手伸向腰间，快速将一把小手枪藏在袖筒里，然后慢慢把手抬起来。
几个没穿军装的人从后面摸了过来，他们手里端着几杆三八大盖儿。
“女人？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老总，俺逃难的时候跟当家的失散了，这是跑回来找他！”
“当家的？我看你像南边军队的特务！”一个梳着中分头，流里流气的人走到她前面说。他后头跟着两个身材矮小，面容古板的家伙。
“南边军队？”铃木嘉子愣住了。
“她的，说什么的干活？！”一个矮子用生硬的汉语询问着中分人。
“日本人ですか？（日语：日本人吗？）”铃木嘉子心中一喜问道。
“你，什么人的干活！”那个小矮子瞪大眼睛注视着她。
“我也是日本人，”铃木用日语说道，“你们是十四师团的人吗？如果是，能带我面见土肥原师团长吗？我有重要的情报要告知他！”
土肥原翻着那个小本子，又抬头看看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她把中国军队在开封布防的情况搞得这么细致，作为一个同样搞过情报的人来说，这个女人是个人才。不过她说什么“以水代兵”的事儿……
“铃木小姐，十分感谢你为大日本帝国所做的一切。你的功劳我铭记在心。”
“将军阁下，我的才能和成绩，不及我们经纶学盟分社社长竹内先生的万分之一！”
竹内？土肥原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个名字，还没等他细想，铃木嘉子又大声说道：“从前线的情势看来，支那军队要掘开黄河，用洪水袭击皇军的计划已经成型，恳请将军阁下立刻做出应急策略。”
“你说得很好。”土肥原站起来，走到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前，端详良久后回头说，“铃木小姐，你看，现在的战局是我们已经兵临黄河之下。假设支那军队掘开黄河北岸的堤防，那么从新乡到彰德，可能已经是一片汪洋。如果我们渡过黄河，那么他们从南岸决堤，整个河南东部、安徽北部乃至江苏北部或许也变成水乡泽国。但即使这样，我们就要从新乡和安阳北撤吗？我们大日本皇军就不敢南渡黄河，占领整个中原地区吗？不，相对于中国来说，日本是一个小国，我们虽然现在有装备上的优势，但资源、气力都相差太远了。所以皇军只能速战，以无畏之精神，迅速穿插，将中国政府打垮，将中国人打晕，等他们想筹集力量再行反抗的时候，已经全境都在我大日本帝国版图之内了。所以如果我们今天怕黄河就不敢前进，那明天我们就会怕支那的山、水、密林和沼泽，我们将不能前进一步！铃木小姐，这才是天皇陛下军队最应该怕的东西，我们唯一的敌人，是因为害怕而失去勇气和锐气！”
铃木嘉子听完这番话，郑重地点点头，朝土肥原贤二敬个军礼说：“将军阁下，您的教诲令我醍醐灌顶！皇军尽可以在前面冲锋，而我们大日本国民要做的，就是尽全力为皇军扫除一切前进的障碍！将军阁下，不知你有没有听过‘盘文甲’这种东西？”
“盘文甲？”土肥原贤二扶扶眼镜，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