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甫泳笑了：“这个事儿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和西皇甫村并不是一个老祖先分出来的两支宗族，而是起根儿上就是两个宗族。”
“这是什么意思？”汤晓岑问。
“就是从古至今，根本就是两家人的意思，而且据说从老祖宗的老祖宗开始，两个皇甫村的人就互不通婚，而且相互之间很不对付。听老人说，乾隆年间两个村还械斗过，至今都跟仇人似的。”
“奇怪，太奇怪了，既然是两家人，还是互为世仇，干嘛非得比邻而居呢。”汤晓岑自言自语。
“汤姑娘，”皇甫泳忽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你是学考古的吗？你认识那个什么……甲骨文？”
“对啊，专攻商周史。”
“那你认识这几个字不？”皇甫泳捡起一个干巴巴的树枝，使劲回忆着那天在古墓铜鼎上的三个字，一笔一划地在地面上画着。
皇甫泳也不知道自己画的对不对，但他从汤晓岑严峻的脸色上可以看出来，她已经认出这三个字来了。
“你从哪里看到的？”
“这个……”皇甫泳一时语塞，他可不想再回到秃顶山那种危险的地方，只好打哈哈说，“哎，你干嘛这么盯着我，这是冯子伦之前淘换的假古董上刻着的字。我看着好奇，就记下来了。”
“胡诌！”汤晓岑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说实话，这是哪里看到的？”
“那你先告诉我，这三个字念什么？”
汤晓岑忍不住噗嗤笑了：“你这个家伙，做事不落点儿好处心里就难受，好吧，告诉你，这是甲骨文里‘上甲微’三个字，也就是最早定居在此处的商人领袖——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从哪里发现的这三个字？”
“哎呀，不是跟你说，我们皇甫家有个传家宝嘛！就是那上头刻的字儿！”皇甫泳知道文化人都性情倔强，他着实不想汤晓岑去那里冒险。
“那你告诉你，你们家这个传说的宝贝，究竟是个什么物件儿？”
“这个嘛，”皇甫泳再次语塞，因为除了族长，谁也不知道那件宝贝是什么，他脑筋一转，忽然拍掌喊道，“是个大元宝，纯金的大元宝！噫，可值钱了！”
汤晓岑乜斜他一眼，掉头就走，皇甫泳急忙推着自行车追过去。
“汤姑娘，我捎你一段！”
“不用！我自己长着两条腿呢！”
两人一前一后朝东皇甫村走去，刚走一半路，就远远望见西村族长带着两个日本人站在一处高岗上，朝祖宗坟指指点点着。
“老汉奸！早晚给你个教训！”皇甫泳嘴上骂着，计上心来。
走到村口正好撞见皇甫浩跟卫开山坐在马车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汤晓岑一眼，汤晓岑急忙避在皇甫泳身后。
“少游，爹找你！”皇甫浩喊一声，还不忘补上一句，“我跟卫队长去城里见肖高官（伪HEN省高官肖瑞臣），商量筹粮的事儿！”
皇甫泳点点头，大哥最近跟汉奸走得太近，他都有点儿为他担心。
汤晓岑看皇甫浩走远，这才迈开步子走进皇甫家宅，往自己寓居的房里去了。皇甫泳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他想起小荇，这两个女人，身上都带着那么一股子犟劲儿。
辛顺抱着个火笼子走过来。父亲出殡后他就病倒了，十来天都没缓过劲儿来。皇甫泳看他那郁郁寡欢的样子，朝他招招手。
“少爷，干嘛？”辛顺无精打采地说。
“有个办法，咱们整一下西村的汉奸族长和日本人，你干不干？”
“干！”辛顺的眼里霎时有了亮光。
“嘿，你小子精神点儿！告诉你，辛叔的死我可一直记着呢，咱们得查明白凶手，给他报仇，懂不？！你老跟蔫瓜儿似的怎么行！”
“少爷，只要整汉奸，整日本人我就有精神！”
辛顺终于咧嘴笑了，皇甫泳低头跟他耳语一番，又叮嘱道：“晚上你带着友椿、友桐去办！别让人知道！”
“嘿嘿嘿！少爷，我就服你！”辛顺一把将火笼子塞给皇甫泳，“不要这东西了！听你一说，病全好了！”
打发走了辛顺，皇甫泳这才转到正院，他看见父亲正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晒太阳。
“爹。”他走上前去。过了新年，皇甫铎忽然老了很多，也寡言少语起来。皇甫泳知道，如今山河残破，倭寇逼人，再加上多年老仆辛永烈去世，长子又跟汉奸们交往甚密，换谁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哦，你来啦。”一向要强的老爷子推开小儿子搀扶自己的双手，“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交待给你，你去拿个弹弓子，随我去祠堂走一趟，不要告诉别人。”
“祠堂？”皇甫泳一怔，自从出了辛永烈惨死那件事之后，祠堂忽然成了村里的禁忌话题。如今父亲主动提起，他自然感到意外。
好在祠堂就在皇甫家的大宅后面，有一个小门从宅子后花园直通祠堂外院。皇甫铎让小儿子拿着弹弓，装作带老爷子打鸟遛弯的样子，晃晃悠悠走到后花园。爷俩儿看周围没人，这才打开通向巷子小门上的锁，偷偷溜了进去。
“嘿，爹，咱进自家祠堂，怎么弄得像做贼一样呢？”刚临近祠堂气氛就有点儿压抑，皇甫泳赶紧开个玩笑。
皇甫铎少见的没有搭话，他小心翼翼地把侧门从里面闩上，然后把一大串钥匙递给皇甫泳，指指外厅门上的锁。
皇甫泳跑过去打开门。其实他小时候也曾经自己偷偷溜进祠堂来玩过，不用钥匙也能想办法捅开这些铜锁。爷俩儿穿过外厅，开锁进了家庙。
皇甫铎走进祠堂，先点上三炷香，面对鳞次栉比的历代祖先的牌位拜了三拜，这才带小儿子绕过神台，走到幔布后面。那后面跟之前皇甫泳看过的一样空空如也。
“你知道那人为什么杀害你辛叔吗？”
皇甫泳摇摇头。
“因为他想偷咱家的传家宝。”老爷子拄着拐杖，朝地面顿了三顿，下面的石板传来橐橐的声音，听上去下面是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