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冯子伦被说得无言以对，也知道皇甫老爷子是对自己老把皇甫泳带出去玩儿有气，当下也不反驳，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么好吃的饭菜谁没有眼光还挑三拣四？”

汤晓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皇甫铎也勾起了嘴角，这个冯家小子就是脸皮厚，有他在，一顿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席间笑声不断。皇甫泳看着父亲吃得差不多了，心情不错的模样，凑上去说道：“爹，我这两位朋友十分喜欢安阳那什么文化，咱皇甫家也钦佩得不要不要的，你看能让他们一起参加祭祖么？”

皇甫铎听出儿子讨好请求的语气，按说外人参加祭祖得好好斟酌一番，不过这小儿子一向嫌祭祖繁琐无趣，难得这次带着些自豪，他不能驳了这份心思，也罢，想到这里，皇甫铎微微点了点头，“既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在祠堂外看着，也不算坏了规矩。”

“爹，你真是那什么——开、开明士绅！”皇甫泳眉开眼笑地说道，刚才还真怕被拒绝，牛都吹出去了，那这脸就别要了。

“爹，那我之前说的那几位朋友……”皇甫浩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

“什么朋友！”皇甫铎闻言却变了脸，一拍桌子说道：“我说过多少次，那些人跟咱们皇甫家永远不是一路人，休要再提！”

皇甫浩不敢再说，却极为气闷，汤晓岑也就罢了，那个朱义丰不知道什么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也能参加皇甫家的祭祖，偏生他接触的那些达官显贵却不能来，这老头真是偏心得紧。

一时间屋内极为寂静，气氛有些紧张，皇甫泳不知道大哥的话怎么让父亲这么愤怒，但却知道怎么哄父亲高兴，于是说道：“爹，今年祭祖我能做什么，你尽管吩咐，肯定给您办妥当了！”

皇甫铎听了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作势瞪了小儿子一眼说道：“去年你是怎么办事的，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儿去了，今年再这样我就打断你的腿！”

皇甫泳并不害怕，笑容不变，“是，爹说的是，今年再办砸了您尽管打断我的腿！去年我也是好心，我担心，去看护咱家的传家宝去了，那么稀罕的东西，我得看紧了不是？”

皇甫铎鼻子哼了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话，他转身对皇甫浩道：“你去祠堂准备准备。”

皇甫浩看一眼汤晓岑，依依不舍站起身来，随父亲往祠堂去了。

汤晓岑这是第二次听说皇甫家的传家宝，她看皇甫铎离开，不由好奇地问道：“贵府传家宝到底是什么，安阳附近是甲骨文的发掘地之一，这宝贝可是跟甲骨文有关？”

皇甫泳本来在旁边挨个倒茶，听见汤晓岑问，立刻来了精神，急忙插嘴卖弄道：“我们皇甫家祖传的宝贝，说起来比这皇甫村年头还久呢，是上古时候传下来……”

“休要胡说，”皇甫铎摆了摆手，打断他说道，“没得让客人笑话，我们家偏地小村，哪里有什么宝贝。不过是年头久了，是祖宗留下的念想罢了。”

“原来如此，皇甫果然是有底蕴的大家，若是有幸一观此宝，那才是此生幸事啊！”朱义丰似乎没有听出皇甫铎话里的意思，依旧激动不已，忍不住把眼睛摘下了擦了又擦，就好像马上能看到宝贝一样。

汤晓岑眨眨眼睛，并没有追问下去，话题被皇甫铎引到了祭祀一事上，这让没参加过祭祀的两人都十分感兴趣。这时候只听见自鸣钟响了六响，皇甫铎站起身来道：“各位，我要先去祠堂祭祖了，各位若有兴趣，也可以随我过去看看。”

几个人纷纷点头起身，跟皇甫铎一起出去。只见祠堂那里已经檀香飘散，族人们都忙着站成一排，友椿和友桐在祠堂门口的两棵大树上挂着鞭炮。

皇甫家的祭祖仪式如期到来，众人齐聚皇甫家祠堂之外，皇甫泳进屋换上正式的长袍。他佩戴齐全，板正地走进祠堂外院，端坐在外厅里。皇甫一族的几位族老也来到外厅和族长寒暄着。皇甫泳在门外安顿好了几位朋友，刚走进厅里坐下，就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

“怎么回事？”皇甫浩第一个站起来，他朝外面张望着问道。

祠堂院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皇甫泳心中疑惑，但他正跟父亲、大哥和一众东皇甫村的族人坐在在祠堂的外厅，也不好离开。族人们早就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皇甫浩在厅里走来走去，只有皇甫铎镇静自若，他淡淡地掏出长衫里的怀表看着时间。

院子大门忽然被嘭地撞开，辛顺气喘吁吁地跑进院里，他没敢进外厅门就扑通跪下，大声喊着：“老爷，别怪罪我冲扰了祖先，真的出大事了！西皇甫村的老爷带着一群日本人扛着家伙，直奔咱那祖宗坟去了！”

外厅里一阵哗然，皇甫铎腾地站了起来，使劲一拍桌子：“胡闹！跟我过去！永烈！永烈！你看着祠堂！等我们回来祭祖！”

皇甫浩急忙迎过去，皇甫泳也上前搀着父亲。皇甫浩低声劝解说：“爹，现在日本人势头正猛，您千万别跟他们硬着冲撞！”

皇甫铎回头狠狠瞪老大一眼，皇甫浩赶紧低下头去。辛顺和其他仆人早把棉袄大氅拿过来，皇甫铎披上大氅，急匆匆地带着一众族人往村外的祖宗坟跑去。冯子伦、朱义丰和汤晓岑见皇甫泳跟在队伍里，也远远跟了过来。

这祖宗坟就在村南，是座高高的大土堆，土堆前还搭着享堂，享堂里有石头做的香桌香炉。这土堆已经不知道年月，只知道里面埋着皇甫家最早的祖宗，而且传下来的规矩就是东皇甫村年年岁岁都要守陵护陵。

皇甫泳远远就望见乌压压一堆人站在祖宗坟前，不由得跟着父亲加快脚步。一行人走到近前，他一眼就看见那个叫桧山满的日本人戴顶棉帽，正拿一张图纸站在享堂里跟几个日本人说着话，西皇甫村的族长皇甫骏在旁边点头哈腰地站着，不时回答桧山满的问题。卫开山神赳赳地站在一旁，徐子康和十几个警察、伪军也拿着枪围在周围警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