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爸要出事
悦悦被吓得一个劲往林渲染怀里缩。
林渲染忙将她抱起来，朝那女人看过去。
女人也看向她们，“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脸色，比之刚刚缓和了些些。
她胡乱地把乱糟糟的头发抹到头顶，露出一整张脸。
“王婶？”林渲染认出人来，叫道。
王婶听到眼前这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叫自己，不由得打量起来。
“我是染染啊。”林渲染主动介绍。
王婶这才认出来，一跺脚，两手就拍在了大腿上，“染染啊，几年没见，你越长越漂亮啦，我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哪里来的大明星呢。”
林渲染不好意思地笑笑。
王婶又道，“不好意思哈，我刚刚以为回来的是我那死儿子，才扔脸盆。你们没伤着吧。”
“没有。”林渲染的心思不在这里，她扬头看向王婶身后的院子，“我爸呢？他不住这儿了吗？还是……”
心头突然浮起一股极致的恐惧，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你爸好着呢。”王婶看她脸都白了，猜到她在胡思乱想，连忙道，“他嫌这屋子一个人住太大，搬去巷尾的小房子住去了 。我们家人口多，我找他商量，他就租给我们住了。”
王婶嘿嘿地笑着，脸上划过一抹心虚。
虽然说是租，她到如今都没有给过人家一分钱的租金。
林父不催，她就假装没这回事了。
林渲染无心计较这些，只道，“您能带我去见我爸吗？”
“当然可以。”住了人家的房子，这点忙自然是要帮的。
王婶迈动两条胖腿，将林渲染带到村尾。
那里，有一间临街的小商铺。
破败而简陋，连个牌子都没有。
“你爸就在里头。”王婶指指那家店铺道。
林渲染看着那家店铺。
不仅破旧，面积还小得可怜。
外屋零碎堆着些杂物，大多竟是她小时候玩过的玩具。
小自行车，滑板车，滑板鞋……
看着这些年代感满满的小东西，林渲染的眼泪止不住，哗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王婶要叫父亲出来，被她制止，“我自己进去。”
她拉着悦悦，一步一步走进去。
穿过黑旧的小弄堂，终于到达里间。
里间并不比外间开阔，摆满了鞋样。
各式各样，精致秀美。
悦悦看着那些鞋子颜色鲜艳，款式新奇，不由得停步，伸手去摸。
林渲染没看到父亲，不由得往后找去。
后头，是一座小院子。
院子里，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一台年代古远的制鞋机前，弯腰驼背，手脚并用在操作着。
他的动作迟缓。
头发灰白灰白。
林渲染定定地看着他。
她一眼认出，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父亲林苏业。
可又有些不敢认。
记忆中的父亲头发没有这么白，她出嫁那年，还黑黑的，偶尔有一两根白发。
他的背也没有这么驼，完完全全的中年男人，肩阔背宽，顶天立地。
动作也没有这么迟缓……
“爸……”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她低呼一声。
劳作的人明显顿了一下。
继而，缓缓转身。
露出一张染尽风霜，满是皱纹的脸。
长年从事精细工种，他的五官平静柔和。
脸上盖着一副大黑边框的老花镜，颇有些书倦气味。
他慢慢摘下墨镜，终于认出人来，“小……染。”
“是我，爸，是我。”林渲染几步走到林苏业面前，梨花带雨，激动地想要拥抱他却迈不动脚步。
兀自，流着眼泪。
林苏业忙迎过来，拉着她两只手，“真是小染回来了，我说呢，今早上外头喜鹊怎么叫得那么勤。”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渲染，帮她抹掉脸上的眼泪，“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林苏业记忆里的林渲染，脸上带着婴儿肥，不似现在，下巴尖得厉害，身子也纤细得可怕。
父亲不仅不计较她嫁到沈家不管他的事，反而担心她的身体，只会让林渲染更加内疚。
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人。
她恨不得往自己脸上重重扇巴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苏业对她的回归显然是开心的。
他并不多问，领着林渲染往外走，“爸爸给你做吃的，想吃什么告诉爸爸。”
林苏业向来疼林渲染，从小到大都将她捧在手心里宠。
只要是她想吃的，哪怕深更半夜，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会弄过来送到她面前。
明明有一个把她疼上天的父亲，却偏偏要去沈家受那份苦。
明明该全身心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却把心和时间都浪费在沈家人身上。
林渲染再一次流下悔恨的眼泪，一把抱住林苏业。
林苏业一劲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儿时那样安抚她。
好一会儿，两人才往里走。
走到房间，刚好看到悦悦。
“这孩子……”林苏业看着鞋架间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眼睛顿时就亮了。
林渲染快步走到悦悦身边，将她推到林苏业面前，“爸，这是我女儿，叫悦悦。”
她又推推悦悦，“快叫外公。”
“外公您好。”悦悦脆声声地叫着。
“好，好，好。”林苏业一个劲地应着，低身来抱悦悦，“小姑娘长得真俊，跟你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眼里淌着泪花。
林渲染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独自抚养自己日子。
据父亲说，她出生没多久母亲就过世了。
林渲染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母亲的存在，但她并不像别的跟着父亲生活的孩子那般，衣着破烂邋遢。
相反，从小到大，父亲把她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外公也长得好帅。”悦悦跟秦淮混得久了，一张小嘴学得甜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林苏业听着外孙女这样夸自己，乐得呵呵直笑。
那张苍老的脸，顿时年轻了好几岁。
中午，林苏业去菜市场买了好些菜，烹饪出香喷喷的美食。
悦悦食指大动，吃得肚子胀鼓鼓的。
她心满意足地舔着小嘴巴，“外公做的饭菜真好吃，和妈咪做的一样好吃。”
悦悦说的是真心话，林苏业却突然一怔，看向林渲染。
林渲染心头一阵发虚，垂了头。
在家里，林苏业宠着她。
林渲染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到二十岁都不知道怎么煮面。
嫁去沈家后，她不仅学会了做饭，还和尚姐一道，承担了家里的清扫工作。
“爸，我已经长大，这些事总要学会。”她低声安慰林苏业。
林苏业嗯了一声，“对。”
他虽然嘴里应着，眼里分明泪光闪闪。
尽管转了脸去，林渲染还是捕捉到，心头针刺一般疼痛！
林渲染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悦悦也懂事地搬来小凳了和她一起洗。
在沈家的时候，悦悦也是这么帮她的。
不过，那时气氛压抑，因为随时可能被训，两人连大气都不敢乱出。
现在，他们什么也不用担心，有说有笑。
等洗完碗出来，林渲染却怎么也找不到林苏业。
她让悦悦呆家里，跑出来找。
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刚好碰上呼哧呼哧从巷子里走来的王婶。
王婶看到她就一把拉住，“染染，快跟上你爸，你爸不大对劲，可能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