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救赎
方迎舒其实没什么心情，但架不住刑梦生拉硬拽，她说就算不出手，就当出门散散心也是好的。
南风馆所处的八宝胡同，像它这样的馆子有很多。
在这里一些倌人出阁宴的日子也是很有讲究的，往往会请有名的先生来看，以求好运，保佑其名下倌人日日贵客阗门，夜夜冠盖云集。
而拂衣的日子竟然撞上了胡同里馆子倾巢而出的大事——琼林会。
琼林会是八宝胡同的大事，无论是早有名气的花魁还是过气的倌人都会参加，更别提一众新鲜出炉的清倌了，他们是挤破脑袋也要上去露一露脸，指不定就被达人显贵、文人墨客看上了，然后一掷千金抱得美人归成就一则风流韵事。
刑梦一向出手阔绰，因而她在举办琼林会的大茶园里也是有间位置不错的包房，位于二楼。
在包房透过宽阔的琉璃窗，可以将坐在大厅的各色佳人全览于眼中，他们没上台之前，都排排坐在台下，面朝包间贵客或者大厅的散客，争取在其他倌人演出之时，也能展露些风姿。
刑梦同她那一众少年眉目传语了好会儿，才拉着方迎舒道。
“在那里，你瞧见没有？”
拂衣穿着打扮好似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一袭白衣戴着斗笠坐在长凳上，正擦拭着他的长剑。他的位置不好，被前几排的人挡住，若不是特意去寻找，根本发现不了。
方迎舒不由自主一直看着，不知为何，方迎舒总觉得拂衣身形单薄了不少，他挺拔身姿中藏着一丝惹人心疼的脆弱，不知道她没在的这几日，他遭受了什么。
对方像是感觉到了窥视，抬头目光朝二楼寻来，隔着琉璃窗隔着纱幔，两人恍若对视上了似的。
方迎舒在对方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在那几天里拂衣也算是使出浑身解数开解自己，或多或少给了她慰藉，可她不辞而别，去了司法殿。
她跟刑梦刚进包房的时候，看到龟奴有呈上一个打赏单子，若赏客对倌人表演满意，则可以点花相赠。
茶园一楼舞台四周摆满了各式的花篮，方迎舒决定届时在拂衣上台时，赠几篮那里面最贵的牡丹，给他抬抬身价，也算酬谢那几日相伴了。
自此两人缘分也终止于此。
方迎舒收回目光，可拂衣像是咬着她不放似的，朝着他们这间包房足足看了一刻钟。
刑梦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笑道。
“舒舒，看起来拂衣在南风馆地位不高，所以才被安排在那偏僻之处，所以拍下来，应该花不了多少钱，你当真准备不出手？”
这种的琼林会，刑梦也参加过好几回，在众小班馆子里的倌人表演完才艺后，会有些毫无名气的倌人就会蹭个热度，在才艺结束之后，直接上台进行竞价，拂衣应该就属于这种情况。
“这样，我给你拍下，你带他走并不代表要发生什么，就当这些日子你疗伤的逗乐了。”
“不必了，正如你所说他们这些倌人自幼已经养成了攀附权贵的性子，金银珠宝才是他们唯一的救赎，我不是，反倒耽误了人家。”
她才刚刚结束与周季行那段孽缘，不敢轻易与人建立任何关系，哪怕是这完全不用负责的钱色关系。
庭外已悬了月，不知谁喊了声琼林会开始，便在一片鞭炮鼓乐中，茶园中央那只巨大彩绸球炸开，纷纷扬扬洒下各色花瓣，顿时馨香充斥了整个茶园。
群芳争艳愈发激烈，气氛炽热如火，茶园赏客惊叹声此起彼伏，不过这股气上升快，冷却也快，到清倌人上场时，众人已兴致缺缺了，给的打赏也是稀稀拉拉。
轮到拂衣上台时，方迎舒还是情不自禁看向舞台。
拂衣在一众弹琴唱曲中选择舞剑这一项，还算是稀缺，不少人靠直了身子，要瞧瞧他能用剑耍出什么花来。
舞台上，拂衣已经抽出他那柄长剑舞动了起来，他步伐轻盈辗转腾挪间，垂落飘逸的面纱也跟着摆弄成清浅流波，偶尔能瞥见他白净下颌。
忽然他纵身一跃抓住舞台上垂落的红绸，在众人起身惊呼中，他宛若谪仙，沿茶园大厅从众人头上划过一道优雅的弧。
见识再多的赏客也跟误入烟花柳巷的纯情小子一般，他们情不自禁起身，追寻拂衣的身影。
拂衣脸上的面纱薄薄迎风贴在他脸上，乍现还隐出极其优越的面部轮廓，几乎不需要完全窥见真容，便知晓这人面貌已经将八宝胡同最红的花魁比了下去。
可这美人实属高傲，动作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就飘然而去。
勾人的慌。
最终，拂衣脚尖轻轻落在方迎舒所处包房的窗框下沿。
刑梦哎呀一声，连把琉璃窗开了一扇，拂衣手臂一旋将剑尖指着方迎舒，这一举动让仰头的散客们又惊又骇大气都不敢出，他怎能拿剑指着权贵们呢？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刑梦身边的猫耳少年呵斥出声。
“你干嘛呢？唔……”
刑梦随手从果盘里取了几颗葡萄塞进少年嘴里。
“嘘，乖乖，你先别出声。”
猫耳少年埋下头，当真乖乖坐了回去。
方迎舒与拂衣僵持几息之后，拂衣又将雪白剑尖往下压了压，方迎舒总算明白了他的意图，将手中饮了一半的酒杯放上去。
拂衣收回剑隔着面纱咬起酒杯，喉结微动饮了剩下的半杯后身影重新落回舞台上，直到他跳下台之后，全场才重新沸腾起来，就连二楼包房都开了好几扇窗，他们纷纷打探是哪家的小倌人，竟然如此卓尔不凡。
“可以啊，拂衣这一闹，怕是在恼你这些时日冷落了他，舒舒，你当真就心无波澜？我分明看你刚刚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
刑梦站起身拍了拍方迎舒的肩，莫说其他人躁动，就连刑梦都被那幕弄得眼前一亮，要不是拂衣同方迎舒之间有些关联，那么她怎么着都要将人拍下共度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