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桌的遗书
“您好,请问是任晨光吗?您高中时就读于南港一中对吗?”
“是我,您哪位?”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高二时跟你同桌的何星茹吗?”
这个名字如同一把古老的钥匙,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任晨光的思绪瞬间被拉回15年前的高中时代。
只是间隔已久,他已经想不起何星茹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那是一个清纯可爱,同时也很可怜的女孩。
“记得,怎么了吗?”任晨光疑惑地问着。
电话那头的女人轻声道:“我是她的委托律师,这里有一封她留给你的遗书,同时还有一些遗产留给了你……”
“等等!”
任晨光脸色一变,声音中带着震惊和不解:“她怎么去世了?而且为什么把遗产留给我?”
“这个说来话长,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以过来光明律师事务所一趟,我今天正好过来省城出差……”
对方提供了具体地址,任晨光立马关掉接单软件,心情沉重复杂地赶了过去。
嗒!
点上支烟,按下车窗……
或许是乘客掉落的香烟劲头比较大,又或许是回忆来得比较凶猛,任晨光呛得连连咳嗽,眼睛也被熏得有些发红。
他的思绪再次被拖拽回15年前……
那是2010年的暑假,高二同桌的何星茹跟母亲一起收割稻谷时不慎被五步蛇咬到右脚。
由于农村距离拥有五步蛇血清的市人民医院比较远,何星茹送医不及时,加上她母亲听别人说的,第一时间用绳子牢牢绑在了她受伤的小腿上方,导致伤情恶化,最终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失去了半截右脚。
任晨光也是高三开学时听班主任讲述,才知道何星茹暑假里的悲惨遭遇,也是那时他才知道何星茹的家里原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困难。
难怪何星茹从高一到高二,身上穿的来来去去都是那两三套破旧掉色的衣服。
难怪她明明长得挺好看的,可却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给人一种看似高冷不合群,实际上却是逃避人群,社恐自卑的表现。
当年在班主任的募捐下,任晨光出于同情,毅然决然将原本攒来更换手机的小金库捐了出来。
他也因为捐出比班主任还多了一倍的1000块钱,从而轰动全班,被同学们误以为他是个隐藏的富二代,甚至有不少人误以为他喜欢何星茹,暗恋何星茹。
后来何星茹出院了,但是失去了右腿的她再也没有踏进校园,于是连个QQ都没有的她,逐渐淡出同学们的校园回忆录。
若不是今天突然接到这个电话,何星茹这个名字依然会静静尘封在任晨光的记忆深处。
或许哪天不经意间听到了《同桌的你》,才会不由自主想起当年那个悲惨可怜的女同桌。
……
下午两点。
光明律师事务所。
杨律师双手奉上何星茹留给任晨光的遗书。
“你先看下星茹留给你的这封信,到时候有什么疑问我再跟你解答。”
任晨光接过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何星茹写给他的遗书,上面似曾相识的娟秀字体让任晨光心头一颤……
“见字如面,哈喽同桌,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很抱歉,这么多年不曾联系,忽然联系却让你收到这个晦气的消息……”
任晨光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哽着喉咙继续往下阅读。
“一晃眼,15年过去了,或许你已经忘了我,但我永远记得那年我的同桌给我捐了1000块钱,所以我想善良帅气的任同学,你肯定会原谅我的冒犯,不会嫌弃我的……”
“对了,你肯定很疑惑,为什么我要把遗产留给你,却不留给其他亲戚?
因为我讨厌这些嫌贫爱富,虚伪恶心的亲戚,而我这辈子又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我想到了你,似乎也只能想到你……”
“这34万存款是我之前卖了城里的房子,加上这些年宅在家里直播玩游戏攒下的,都是干干净净,没有纠纷的钱……”
“对不起,我选择把这点遗产留给你,其实也有道德绑架的意思,就是希望我死后你能帮忙将我葬在妈妈旁边……”
“然后还有一件事,我那个傻弟弟前年因为土地纠纷,砍死了打伤我妈的村霸父子,下个月他就要执行死刑了,到时候可以麻烦你帮我送他最后一程吗?”
“去年妈妈病逝后,我便提前买好了三套坟墓,到时候麻烦你把我葬在妈妈右边,弟弟葬在妈妈左边……”
“不要为我感到难过,我能活到现在其实已经知足了,唯一遗憾的就是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也始终没有勇气跟一直暗恋的男生表白……”
“好啦,不说了,再说下去可能我又不想死了……”
“可我真的没有勇气接受弟弟比我先走,留下我无依无靠的,所以就先走一步啦……”
“最后借用《楚门世界》里的一句台词,在我离开后的每一天里,祝任同学早安、午安、晚安……”
“勿念,勿悲……”
“再次抱歉……”
“你的高二同桌……”
“何星茹^_^……”
啪嗒!
忘了多久没有哭过的任晨光,此刻红了双眼,泪滴纸上。
“节哀。”
杨律师递来一张纸巾。
通过她的讲述补充,任晨光了解到了更多关于何星茹的经历,心里愈加感到同情。
杨律师是何星茹请来替她弟弟辩护认识的,若不是杨律师同情何星茹,这两年来时不时予以探望关怀,那么本就因残抑郁的何星茹,早在弟弟判处死刑,母亲次年病逝后就已经选择轻生了。
下午三点,任晨光离开了律师事务所,心情沉重地开着车返回老家县城。
何星茹已经去世三天,杨律师帮她处理了不少后事,接下来任晨光只需前往殡仪馆领取骨灰,将其埋葬即可。
车窗外,景色匆匆……
这条逢年过节必走,跨越三百多公里的高速公路,此刻忽然变得十分漫长。
随着一道长长的汽笛声响起,右侧仿佛失了控的大挂车忽然变道追尾,满载货物的集装箱因此侧翻,阻断了前路。
任晨光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直挺挺地撞了上去。
后面的车也没能刹停,一辆接着一辆撞了过来!
……
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在书本垒得高高的课桌上,以及熟睡中的少年后脑勺上。
“任晨光……”
细若蚊声,软软糯糯的少萝音在任晨光耳边呢喃,同时还有什么东西在焦急地戳着他的大腿。
双手枕在桌上,睡觉时面向同桌的任晨光迷迷糊糊醒来。
睁眼的刹那,他先是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却朦朦胧胧的小脸。
然后这张脸在眼前逐渐变得清晰……
于是记忆中时隔多年,已经想不起来的那张朦胧的脸,在此刻终于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