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猫腻
陈氏族地，位于武威郡东城墙，以城墙为依托，另建向城内的围墙，宛如一个城中之城，更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高达三丈的围墙上，每隔数丈便矗立着一座瞭望塔，塔中强弓劲弩森然罗列，箭头在日光下闪烁着寒芒，似择人而噬的凶兽利齿，时刻警惕着四方来敌。
族地大门前，在几名身着甲胄的兵士指挥下，避险的百姓有条不紊排队进入族地。
陈镇海带着陈升直接走进大门，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笔直延伸，似中轴线将族地划分为规整两半。
道路两侧，错落有致地排布着诸多庭院，庭院建筑风格古朴厚重，飞檐斗拱皆精雕细琢，各类走兽飞禽的浮雕栩栩如生。
开阔无垠的练武场上，横平竖直地搭起了许多帐篷。
陈镇海停下脚步：“到了族内，不必再跟着我了，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直接去演武堂，换取入堂名额的功绩，我会让演武堂直接扣在陈钊头上。”
他顿了顿，罕见地多说了几句：“在怡红楼中，你曾怀疑陈钊指使妖族来害你，后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他还没那么大能耐。”
他的话，陈升听在耳中，看向陈镇海：“陈长老可是要劝我与陈钊和好？”
陈镇海飒然一笑：“咱们陈家人，大多都是有仇必报的个性，我没想劝着你们两人和好，只是还要叮嘱你一句，要怎么解决，都到族地外面去，家里不是让你们打打杀杀的地方。”
陈镇海揉着浓眉，打发道：“行了，我得赶紧补个觉，接下来恐怕就没时间睡了。”
说完，陈镇海转身就走，留下陈升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环顾四周，望着那些忙碌搭建帐篷、安置百姓的族人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此地于他既陌生又似命中注定的归处，陌生在于原主记忆缺失，注定则因命运安排借尸还魂至此，且被卷入族内事务漩涡。
陈升沿着青石板路缓行，目光扫过练武场上的帐篷，看似在思索着自身处境与未来方向，实际上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而发呆。
练武场上喧闹嘈杂，孩童哭闹、大人呼喊、器物碰撞声交织。
族地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却也隐有人情温暖。
“升哥儿？”
陈升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他循着声音回头看，一个手提食桶的少年，面带惊喜。
“真是你升哥儿，这两天你去哪了？”
看来是原主的熟人，陈升嘴角牵动，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来。
“陈长老带我出去了一趟，刚刚才回来。”
“哪个陈长老？升哥儿你这话好奇怪，咱们族里的长老全都姓陈，你这样说，谁知道讲的是哪位。”
陈升一怔，呵呵笑道：“是陈镇海。”
“那是执法长老啊。”
少年恍然大悟，随后兴致勃勃地问道：“这么说来，升哥儿你是从外面回来的了，你看到小妖附身的人了么？听说城里死了好多人。执法长老出手了么？我听说他的神威三重分别叫急如火、奔如雷和崩如山，你见着什么样没。”
少年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可陈升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心中来来回回，回荡的都是少年刚刚的话。
“大家平时叫陈镇海，执法长老？”
少年有些疑惑：“是啊，族里都这么叫的，执法长老，演武长老，掌药长老……这不就跟我叫你升哥儿一样，除了部分外戚，族里大多数人都姓陈，要是喊一声陈哥，就要乱套了。”
“升哥儿，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这是陈升第一次有些慌乱，哪怕在陈镇海的面前都没流露过。
陈氏家族里，从来没有人叫陈镇海陈长老。
陈钊都是直接称呼其为大伯。
唯有自己，左一句“陈长老”，右一句“陈长老”的叫着。
他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族内都是如何称呼各长老的，只是凭借自己的常识，用姓氏称呼陈镇海。
可这种称呼，到了族里，随便一个人听见，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为什么陈镇海却没有反应？
陈升越想，心中越慌。
要么是因为，陈镇海已经发现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陈升，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带自己回族地……
要么是因为，带着自己回族地的，不是陈镇海！
因为不是陈镇海，不是陈家人，所以同样察觉不到，“陈长老”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
他是谁？
“升哥儿？”
提桶的少年见陈升发呆，一连叫了几声，陈升才略微缓过神来。
“升哥儿，我得去给百姓放饭了，等回头了，你跟我好好说说。”
陈升忙道：“我就在这边等你，你忙完了，咱们一起回去。”
少年乐道：“行啊，那你等着我，我很快。”
陈升目送少年提着食桶走到练武场，自己则穿过人群，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寻得一石凳坐下，开始复盘。
“自己第一次叫“陈长老”，是在怡红院被小妖袭击后，陈镇海当时没有异样，倒是对自己检查了一番。”
“而在那之前，陈镇海去找了名叫红绡的妓女。”
想着想着，陈升忽然一笑，自己习惯了思索，却是忘了，现在的自己有一项能力，不用这样耗费脑力。
无限视野！
陈升心念微动，刹那间视野拔升，族地全貌尽收眼底。
练武场中众人忙碌身影、安置百姓的帐篷布局、巡逻族人的行动轨迹皆清晰呈现，却不见陈镇海踪迹。
他将视角延展至族地边缘，围墙哨塔上守卫神情、大门处进出人员状况皆一一洞察，仍无陈镇海身影。
族地虽大，但绝不超过方圆十里，可眼下根本找不到陈镇海的影子。
他将目光挪向怡红楼，城中百姓已经陆续躲进了四大家族的族地，没躲进去的，也在路上，妓馆中根本就没什么人。
至于寻找红绡姑娘，陈升根本不知道对方的长相。
想到这里，陈升将目光收回，盯着族地边上，武威县高耸的城墙。
按照他的视野范围，身在族地的情况，早就可以看清楚城墙外面的一部分。
可这城墙像是隔绝了一切探查般，让陈升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灰雾。
陈镇海在墙外？
陈升有些头疼，这陈氏族地还真不是一个适合潜心修行的好地方。
相比于陈钊，这个陈镇海，似乎危险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