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将计就计
宋三爷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黄文炳，朝李逵摆摆手说:“送客吧。”
黄文炳手拿着阑槛还想挣扎，看到李逵横眉倒竖，怪眼圆睁，想了想，还是退出了监房。
走出牢城营之后，黄文炳感觉自己被逼到绝路了，如同行尸走肉，不自觉就走到了浔阳江边。
结果被江风一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宋江这厮不会在虚张声势吧？
如果他真是梁山的寨主，又何必面刺金印，发配千里到这江州城呢？
如果他真有耳目，能刺探到府衙的信息，知道蔡京家书的内容，和我陷害他的实情，又为何还要继续留在江州等着被抓呢？
如果他在江州真的有那么多手下，为何不在玄女庙直接率众拒捕，反而被抓到了府衙呢？
所有的疑点联系在一起，黄文炳居然逐渐接近到了事情的真相。
这厮实际上就是一个郓城而来的囚犯，在浔阳楼上感怀身世，醉酒误题了反诗。
为了不在堂上受刑，虚张声势，唬住了我和蔡九知府。
但实际上，他确实能派人潜入我的内宅，却根本没办法伤害蔡九的生命。
要不然，他为什么不直接威胁蔡九放人，反而费尽周折地折腾我一个手中根本没有实权的罢闲通判呢？
而我家既没有高强大院，又没有护院保镖，要潜入难度还是很低的。
昨晚的事情看上去惊悚，实际上执行起来并不难，甚至只需要花些小钱，买通家里胆大的下人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他连我的生命都伤害不到。
宋江啊宋江，你太心急了，反而暴露了你的外强中干。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黄文炳火速前往府衙拜见蔡九。
一见面，他便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自己地中海式的发型对蔡九说道:
“大人，昨夜里有匪人潜入小人家中，削去了小人头顶发髻。
现在那牢中的郓城宋江，已经承认就是他指使的，并且让小人替他运作，好教大人放他出城。”
蔡九只听黄文炳转述，已经吓出一身冷汗，颤颤巍巍说道:
“那不如就此礼送他出城吧，昨日削你的发髻，今日怕是就要斩本官的人头了。
“非也非也，知府大人，他如此着急地逼迫小人，甚至要求小人救他脱狱，不是恰恰说明了，他没有本事伤害大人您么？”
黄文炳一语点醒梦中人，蔡九也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不错不错，他在堂上说的热闹，但实际上对我的了解，也就止步于老父写来的一封家书。
而如今的事情，虽然是由黄通判你而起，真正做出决策的却是本官，如果他真有能耐，如今发髻被削的应该是本官才对。”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蔡九腰板都硬了三分：
“既然如此，现在就提宋江上堂，与我严刑拷打，让他招出同党，如若还像上次一样咆哮公堂，直接打死了事。”
黄文炳心道，是是是，你安全了，我跟我儿子还是光头呢。
于是赶紧制止蔡九道：
“知府大人且慢，这只是小人的一个推测，咱们还是不能贸然行动。”
“那依黄通判之见，本官现在该如何行事啊。”
“大人可以调动江州人马，把住各处水陆关隘，再放那宋江出城。
只待他与同党汇合，便发大军将其包围，一网打尽。
到时大人再无后顾之忧，而且立下了实打实的平叛战功，战报上小人再为大人润色几笔，由老太师报与朝廷。
如此大功一件，朝廷见喜，大人从此百尺竿头，封侯拜相亦可期也。”
蔡九吃着黄文炳画的反向大饼，鼻涕泡都快乐出来了:
“通判高见甚远，真如通判所说，本官自当动文书，亲自保举通判。”
黄文炳也是欣喜，暗自咬牙道，宋江这个黑杀才，几次害我出丑，这次再落入我手，必将你剖腹剜心，以消我心头之恨。
是夜傍晚，蔡九调动兵马已毕，便命令牢差拨放宋江出了牢城营。
李逵腰插两柄板斧，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宋江，满脸懊恼:
“可惜不见黄文炳那厮，不然铁牛一斧子劈了，为哥哥出气。”
宋三爷故作惊慌状，低声对李逵言道:
“休要多言，速速出城。”
两个人一路小跑，来到江州西城门，早有兵卒打开城门，送二人出去。
黄文炳站在城头高喝:“宋寨主，小人不负所托，只求寨主遵守承诺，饶过小人性命。”
李逵戟指城头道:“你且下来，黑爷给你说个话。”
宋三爷依旧低头不语，只是拉着李逵快走。
黄文炳手捻八字胡:“如此匆忙，必然是心虚了。”
于是下城，亲自带一队人马暗中跟随。
快到浔阳江边时，小径上闪出一个人，正是通背猿侯健，接应宋江。
黄文炳远远看了，认得身型，登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果然如我所料，不过是买通了些偷鸡摸狗的蟊贼，夜里切下我父子发髻，在这里虚张声势。
岸上有一千兵马，水中还有三条大船，今夜管叫你插翅难逃，到时候你落入我手，看我如何炮制你。
黄文炳带人又跟了一阵，只见宋江三人越跑越匆忙，已经认定他们再无同党。
再看天已经黑透，浔阳江近在眼前，于是带头点亮火把，大喝一声:
“捉拿造反劫狱的贼人，山东宋江!”
霎时间火把四起，铜锣交响，四面里官兵直奔宋江杀来。
李逵一见，杀心大起，掣出双板斧，将宋江护在身后道:
“三哥，铁牛带你杀将出去。”
再看宋三爷，哪里还有刚才慌张的模样，脱下上衣做个布褡，将三卷天书缠在腰间，对李逵说道:
“那一会儿你前我后，将侯健兄弟护在中间，一齐向江边杀，三哥的性命交在你手，切忌不可凭着心意胡乱冲杀。”
侯健一听宋江居然要将自己护在中间，眼泪几乎流出来了。
这人裁缝出身，生活之中常人尚且瞧他不起，如今初入江湖，宋江这样的大佬居然对他倾心相交。
好大哥，侯健一条性命交给你了!
他从靴子里抄出两把短匕，对宋江说:
“哥哥，侯健虽然不擅厮杀，也是血性男儿，今日与两位哥哥痛痛快快，大杀一场!”
“恁地婆妈，三哥，跟紧了，杀!”
李逵一声怪叫，直奔追来的黄文炳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