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藩中国通史:唐史篇(插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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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守为攻

王世充在东都夺取了大权之后,起初还假装谦恭,日子一长就放肆起来,皇泰(隋主杨侗年号)二年(619年)三月,竟然自称郑王。一个月后,他干脆把杨侗幽禁起来,自己当了皇帝,改元开明。废隋主为潞国公,立长子王玄应为太子,封次子王玄恕为汉王,其余的同族兄弟等亲戚十九人都封了王。

李密的旧部程咬金和秦叔宝一起投降了王世充,后来见王世充器量狭窄、为人狂妄,就在抗击唐军时转投了大唐。王世充害怕部将效仿,就收兵回了东都,想用封赏稳定军心。又派侄子王仁则及家奴梁百年带上毒酒去毒杀隋主。隋主杨侗此刻正幽禁在含凉殿,只能每天祈求神佛保佑。不料王仁则等前来逼命,杨侗最后拜了一次佛,说:“从今以后,但愿不再托生帝王家。”随后硬着头皮喝下毒酒,一时尚未断气,竟然被王仁则勒死。

唐高祖称帝以后,减轻了赋税,整顿了军队。没有战事时,官兵们就从事农耕;有战事时,官兵们就出战。渐渐地,大唐兵精粮足,国力空前强盛起来。

唐高祖还为群臣封了官。尚书刘文静觉得裴寂没有自己功劳大,可是官位却比自己高,心里非常不满,所以在议论朝政时常常与裴寂作对,彼此矛盾很深。刘文静有个小妾因为失宠心里怨恨,竟然让大哥上疏,诬陷刘文静兄弟大兴巫术,意图谋反。高祖让裴寂调查此事,这不是冤家查对头嘛,裴寂当然不会放过刘文静,定了刘文静死罪。

秦王李世民再三为刘文静求情:“在晋阳起义时,刘文静曾经立下汗马功劳。入关以后,刘文静所受的封赏也确实不多,所以也难怪刘文静会抱怨。至于谋反一事,绝对不会有,应该开恩赦罪,这才对得起刘文静的功劳啊!”

高祖听信裴寂的谗言,当即下令把刘文静兄弟推出去斩首。临刑前,刘文静仰天长叹:“飞鸟尽,良弓藏(1)。这话果然不假!”

刘文静一死,裴寂更加得宠。

高祖对关西起义队伍恩威并用(2),没过多久就平定了关西。

高祖正要东征,毗陵(3)又冒出一个自称梁王的沈法兴,江都的李子通也自称吴帝。最猖狂的是刘武周,他曾多次带兵袭击并州,连齐王李元吉都抵挡不住。

高祖增派老成练达的行军总管裴寂前去助阵,没想到裴寂也一败涂地,并且把晋州以北的城镇全都丢掉了。齐王李元吉听到裴寂兵败的消息,吓破了胆,连夜带着妻妾跑回了长安。太原城就这样白白地让给了刘武周,这实在大出高祖的意料。

刘武周从小就擅长骑射,曾经是洛阳太守王仁恭的部下,后来因为和王仁恭的侍女关系暧昧,担心王仁恭会因此杀了他,索性先下手为强,杀了王仁恭,自称太守。有两名隋将曾经带兵去攻打刘武周,都被他打败了。刘武周又乘胜杀进汾阳宫,抢了大批宫女献给突厥。突厥回赠他许多良马以及一面狼头大旗,立他为定杨可汗。于是他自称皇帝,改元天兴。

易州起义首领宋金刚手下有一万多人马,被窦建德击败以后带领残部投奔刘武周。刘武周大喜,封他为宋王,还把妹妹嫁给了他。宋金刚感激涕零(4),劝刘武周进攻晋阳,向南争夺天下。刘武周赞同他的建议,于是率军出征,攻克了榆次、介州、并州、晋州、太原等地。

大唐行军总管裴寂节节败退。没过多久,浍州(5)沦陷,局势变得格外紧张。裴寂不但没有设防,反而催促州官将城外的百姓赶到城内,并放火烧了他们的家产。老百姓又恨又怕,都想反抗。夏县有个吕崇茂,乘势聚众起兵响应刘武周,自称魏王,四处抢掠。裴寂接连得到警报,只好去剿灭吕崇茂,却被吕崇茂杀得丢盔弃甲。裴寂骑马逃脱,只好再上奏折求援。

李世民得到消息,主动请求出兵讨伐刘武周。于是,高祖调集关中所有的精兵良将,划归李世民指挥。

武德二年(619年)十一月,李世民领兵来到龙门,刚好赶上河里结冰,大军趁此机会一路急行,直抵敌营。敌将正是宋金刚。李世民选择险地驻扎下来,休整兵马,坚守不战,只命令小股部队骚扰敌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宋金刚气得暴跳如雷(6),带领大队人马来攻。李世民仍然按兵不动,只是用硬弓强弩去射杀敌军,敌军的一名骁将被射死。宋金刚无奈,只好退兵。李世民照旧派兵骚扰敌军。

刘武周的部下尉迟敬德(7)帮助吕崇茂夹攻唐军,大败唐军,活捉了唐军所有的将领,正往浍州方向撤退。李世民派兵部尚书殷开山和行军总管秦叔宝中途袭击敌军。两位将军命令部队快马加鞭,指挥士兵夹击尉迟恭的军马,杀了敌军两千多人才收兵。尉迟敬德带着唐军将领逃脱。两位将军担心穷追会有闪失,便撤回了大营。

李世民给两位将军记了功,仍然据守不战。众将多次请战,李世民说:“宋金刚兵精将猛,意在速战。我们养精蓄锐(8),正是为了避开敌人的锋芒,等他们粮草吃光了自然会逃走,到那时再去追击。”两军就这样相持了一年多。

刘武周侵袭潞州、浩州,相继被打败,军威大挫。宋金刚在对峙之下锐气也渐渐消失,粮草又接济不上,只好撤军。李世民带兵追击,一昼夜赶了二百多里,终于追上了敌军,杀得宋金刚落荒而逃(9)。当时,李世民已经三天没脱铠甲,两天没吃东西了,军中只剩下一只羊,李世民命人将它煮了分给将士充饥,接着继续追赶敌军。宋金刚逃进介休城,带领残兵两万人开门作战,结果大败而逃。

尉迟敬德、寻相等人投降。尉迟敬德部下共有八千多人,李世民把他们分散到各营之中,又封尉迟敬德为右府统军。

屈突通担心尉迟敬德叛变,几次劝李世民提防,李世民说:“我现在喜得良将,你就别再说了!”

刘武周听说宋金刚大败,料到唐军必定来攻并州,于是弃城投奔突厥。李世民分兵收复失地,那些被刘武周所占的州县很快又归大唐所有。宋金刚也率领残部逃往突厥,却被突厥人杀死。

几个月后,刘武周密谋回家乡马邑东山再起,事情泄露后被突厥人杀死。


(1) 飞鸟尽,良弓藏:“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出自《史记》,演化成成语“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比喻被人利用除掉了别人,自己也没得到好下场。

(2) 恩威并用:用恩惠笼络,用威权震慑,两种手段一起使用。

(3) 毗陵(pílíng):地名,在今江苏常州一带。

(4) 感激涕零:因感激而流泪,形容非常感激。

(5) 浍州(kuàizhōu):地名,在今山西翼城一带。

(6) 暴跳如雷:跳着脚喊叫,像打雷一样,形容大怒的样子。

(7) 尉(yù)迟敬德:本名尉迟融,字敬德;隋朝末年随刘武周起兵,兵败后归顺唐朝,被赐名“恭”。在唐朝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屡立战功,贞观年间随唐太宗出征,打败高句丽;晚年迷信丹药,不与外人往来,七十四岁时死于家中,陪葬昭陵。

(8) 养精蓄锐:养足精神,积蓄力量。

(9) 落荒而逃:离开大路,逃向荒野。形容打了败仗后慌张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