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问心有愧
铜镜大概有半人多高，倾斜着角度放置在房间的中央，没有明显的底座，就像是横空而立一般。
祁薇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中间那面古旧的铜镜走去。
那里，是她苦苦追寻多年，得解心中困惑的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它，会不会给自己一个心中所需的答案？
当她从不知不觉的梦幻中挣脱，再度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赫然已经站在了铜镜的正面。
祁薇打量着这面圆形的铜镜，它的镜面如水一样光滑，边框上纹刻着青色的花朵与手臂，看起来格外精致而美丽。
手臂向外伸展，彷佛要把镜面里的未知存在托举出来。
她猛地摇了摇头，打消了脑海里这个略显诡异的想法。
双手抚摸上镜面，就像触碰上果冻布丁一样，软软滑滑的，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
祁薇没有再说话，静静感受着铜镜镜面带给自己的反馈，最后看了一眼身旁扎着两个马尾的黑影。
她彻底合上双眼，四角的白色蜡烛熄灭，苍白的世界再度归于黑暗。
不过她没看到的是，几乎就在同时，镜面里本来伴随她动作，一同闭眼的‘祁薇’，陡然睁开了眼睛......
‘祁薇’上前轻轻走了一步，抓住镜面世界外另一个自己的手掌，使之与‘她’紧紧相靠。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似乎在嘲笑着所有想来追寻答案的迷途之人。
一旁正在无聊地摆玩【绯红之月】模型的黑影，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定定地看了‘她’两秒。
黑影似乎觉得镜子里的这个人很无趣，好像还不如自己的那个赔钱姐姐。
它撇撇嘴，两只小手猛地一使劲，将那座红月模型丢进了镜子里面。
镜子里的‘祁薇’笑容僵硬在了脸上，然后这一个‘祁薇’，便被绯红之力悄无声息地泯灭在空气中......
千里之外的济城，正安逸躺在床上，汲取外界绯红能量的陈辞，突然猛地坐直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滚圆。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喃喃自语道：“我真的是服了，怎么天天都有人想偷走我的信徒。”
“本来就不多，还三番两次下手，真的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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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真正世界外的祁薇，她好像到了一个镜子的世界，旁边是无数破碎的镜面，每一个镜面之后，都是不同时刻的自己。
有祁薇幼年之时，和家中彼时尚在的妹妹一同在田野游玩的自己；
有她青年求学时，教室老师喋喋不休，她在下面昏昏欲睡时，却被突然叫起回答问题而手足无措的那个自己；
还有就是她进入到【怪谈研究所】，首次接触到诡异非凡世界时，了解到世界的真相时，那个懵懂却又充满好奇与探索的自己。
每一个镜面后的自己，都微笑着注视着她，热情地向她伸出双手。
“来吧，快来吧。”
“为什么不过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祁薇有些困惑，她好像有些忘了自己要来此地的目的，自己是为何而来，又将要去往何处。
她分不清，她真的分不清了。
看着周围一个个亲切而和蔼的自己，祁薇有些恍惚，该有的警惕心也越来越弱。
终于，在一处背景为小时村庄的镜面中。
比现在的她矮一个头的‘祁薇’笑着朝她挥手，笑容阳光灿烂。
“喂，村子外面来了个表演魔术的，听说可好玩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去？”
祁薇无言，沉浸在过往的记忆里，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跟白痴一样的自己。
那时候尚小的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令她足足在十几年来始终难以忘怀。
无数次午夜梦回，却依旧萦绕在自己记忆里，她知道，这是上天对她的鞭挞惩罚，是对她好奇的最大嘲笑。
然而当时的她，只会傻乎乎地带着自己听话的小妹到处乱跑，还无法保护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记忆痛彻心扉。
镜子里面的‘祁薇’看她迟迟不说话，摸了摸脑袋：“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吧，我先回去喊我的妹妹去。”
祁薇的心彷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住，恐惧感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把她从头到脚彻底吞没。
她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声嘶力竭道。
“不，不要！”
“快跑，带着你的妹妹跑，不要去找门口的那位魔术师，他会带走你的妹妹。”
镜面里的‘祁薇’疑惑地看向她，似乎不明白眼前这个大姐姐为什么突然让她快跑。
‘她’冲着祁薇摆摆手，蹦跳着走进了村落，一边走一边还不放心地回头看看祁薇。
似乎怕祁薇突然发病，冲过去伤害‘她’的妹妹。
祁薇跪倒在地上，泪如雨下，颗颗泪珠滴落在土堆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土洞。
她不用再问心中的问题了，因为她已经彻底了然，纵使历史的剧目可以再度重演，走过的指针可以再度倒转。
但是自己的妹妹，因为自己的胆小冷漠，愚昧麻木而彻底消失，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身旁。
心里所想得知的答案还有什么意义？
她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为了自我逃避和自我解脱所采取的手段。
她心如死灰，周围的景物一点点消失，原本苍白环境的越发黑暗，似乎彻底陷入了不见光明的长夜。
镜面世界由内往外层层破碎，然后再变成漫天飞扬的碎雪，纷纷扬扬地泼洒在她单薄的身上。
铜镜里面的‘祁薇’，从画面最深的阴影处缓缓向着她走来，嘴角上带着一抹几乎看不见弧度的笑意。
铜镜内的‘祁薇’淡淡开口道：“如果我没有因为害怕而抛下你的话......”
雪地上跪着的祁薇猛然抬头，一双已经失去光彩的眸子，死死地注视着对面的‘自己’。
这分明是她想要问出的问题。
对面站着的‘祁薇’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补充完她藏在内心，迟迟不敢向铜镜问出的问题。
“呵呵，或许，结局就会因此发生改变？”
‘祁薇’勾动嘴角，勉强算是笑笑，无不嘲讽道：“是啊，多感人的姐妹亲情。”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你的妹妹已经彻底地离开了你，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你而支离破碎。”
“一个苍白单薄的答案有什么用？”
‘她’俯下身子，用手掌抬起镜面外自己的下巴，冷冷道。
“还是说，你只是想要听到一个，可以证明你没有丝毫错误，就跟花店里的小白花一样纯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