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处理通知
伦敦港口，一个个麻袋从船上卸下，被随意的摆放在路边。
无论工人，船员还是路人，都对这些灰黑色的麻布袋子有些不以为然，即使里面装的有可能是来自诺丁汉的煤块，或是来自殖民地印度的香料，或是来自美国的咖啡，甚至还有极受欢迎的中国茶叶。
三月底的海风呼啸着带走周遭工厂产生的呛人烟尘，船舷边卸完货的船工打着赤膊，随意蹭掉额头的汗水，对码头边兜售商品的小贩招呼。
“有什么新鲜消息吗！”
“有，当然有，泰勒先生出新作品了，《地心游记》，冒险故事，惊险刺激！”
船工摸了摸口袋，犹豫两秒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可租不起《卫报》。”《双城记》他都还没能看完呢。
“什么租，这可都是新报纸！”
“新的？那我更消费不起了。”船工连连摇头，摆手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其他报纸。
至于泰勒先生的新作，只能等旧报纸处理的时候他才好去租一份来看了，或者和朋友们合租一份也行。
“怎么就消费不起了，1便士你也舍不得掏？这可是那个把我们这些穷人当作自己人，为我们说话的泰勒先生！为了他的大作，这点钱你都舍不得？
看你身强体壮的，你家不会是老婆管钱吧！”
哄！瞬间船上爆发出一阵笑声，惊起一片海鸟。
“两个他也顶不上他老婆一个人！”
“要你多嘴！羡慕你也找一个那样富态的去！对了，你说1便士？！”船工气急反怼两句，接着马上转过头，他敏锐的抓住了商贩嘴里的重点。
“对啊，你不知道吗？”小贩说着一拍额头，“忘了你出海刚回来了，月初时候泰勒报业公司新发行了一种叫《每日记事报》的报纸，只要1便士。”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来，“现在不仅《卫报》，在《每日记事报》上也能看到先生的小说啦！”
“来一份！”船工急忙道。
“我也要。”
“我也要。”
“都别抢，我先要的！”
码头属于老百姓的欢快气氛布莱恩此时是感受不到了。
牛津大学校长办公室，匆匆处理完手头事情，布莱恩赶紧就来学校报到了。
“这可和你此前的文风完全不同啊，少了源自历史与命运的厚重感还有那夸张的想象和隐喻。”校长格伦维尔勋爵一只手扶着眼镜，一只手端着报纸，认真点评道。
“但是在人物表现上……嗯，你用了另一种手法？很有趣，虽然在一部分先生看来可能会很俗气，但这种让文章自己开口说话一样的描写方式很特别，我非常期待。”
布莱恩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只是得体的浅笑。
他在等校长闲聊铺垫，至于什么时候切入正题，就看这位被人评价年轻时举止粗野的前首相，在历练多年后是否适应了上流贵族们打交道的方式，是否也想和他那样交流。
十五分钟左右，磨磨蹭蹭、左右点评，格伦维尔终于看完了《地心游记》第一期连载。
布莱恩不动声色收起怀表，真快（这是块新表，原来的不知道是在监狱手里还是沃平警署手里，等他忙完非要给这群贪婪的家伙一个好看）。
他听皮尔说威灵顿公爵有一次和接见辉格党议员，硬是和对方闲聊了一个下午，直到给人送出门才简单落下一句回复：不行。
要不怎么说是能击败拿破仑的男人呢，威灵顿公爵不仅在战场上擅长防守，在社交场合一样能做的滴水不漏。
“文章中有一句话我觉得写的很好：他是一个自私的学者——一个科学之井，如果没有滑轮的刺耳噪音，任何东西都无法从中提取出来：总之，他是一个吝啬鬼。”
格伦维尔说的很慢，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校长的职责迫使他不得不把这件事说清：
“牛津现在就像这口井，虽然它底蕴深厚、汇聚众多英才和有识之士，但是它实在太大了，也太古老了，在它身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发出不和谐的刺耳声音的家伙。”
“可就是那么一两个离弦之音，在旁观者耳中才是影响最重大的不是吗？”布莱恩放下杯子，平缓道。
格伦维尔一怔，随后释然一笑，颔首道：“没错。我们却对此无可奈何。”他明白布莱恩是清楚的，毕竟有纽曼和马考莱那样的家伙，为了他敢夜闯他的寝室。
他从抽屉取出一份通知：
“是这样的，经过学校讨论：牛津大学女王学院大二学生布莱恩·泰勒，因入狱丑闻，不仅对自身，还对学校的声誉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将对该学生进行停止学位考核处罚，同时在此期间内不得授予学位。”
将处罚通知递给布莱恩，格伦维尔遗憾道：
“抱歉，我只能做到这里。”原本学监特雷纳爵士要求的处罚是直接开除布莱恩，经他争取才改为暂缓学位发放。
“你别担心，只要过一段时间，找个机会将处罚取消了你还是可以正常毕业、拿到学位的。”
如果是一般学生根本费不着格伦维尔这样劳心劳力，但布莱恩不同。
一篇《双城记》不仅打响名声，还收获了众多上层社会人士的友谊，不仅展露了他对法国大革命的新角度理解，还有数次辩论中展露的崭新的文学理论与哲学理论。
据他所知最近的法国已经收到了部分消息，他相信更大的影响还在发酵中，这个年轻人的未来不可限量。
但奈何布莱恩招惹了学监，特雷纳是老牌托利党人，无论在势力还是话语权都要胜过已经失势的格伦维尔不止一筹。
“没关系的校长，我理解学校的做法。”布莱恩收起通知，站起身。
他理解，但这不代表他就接受了，正好他谋划着开办一所自己的大学，未来注定出现的伦敦大学现如今就要烙印上泰勒的名字了。
“你千万不要冲动，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这段时间，你先认真学习，好好表现，别给其他人找麻烦的理由。”
格伦维尔一边送布莱恩出门，一边语重心长的教导着。
他们辉格派这几十年来不就是这样忍耐过来的吗，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呢？
“谢谢校长，劳您费心了。”
布莱恩真没格伦维尔想的那样难过，因为他根本就没把牛津的学位证书放在眼里。
寻常人为了这一纸证书是想要求名求利，他呢？笑死，根本用不着好吗。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放过背后捅自己一刀的特雷纳爵士。
虽然目前做不了太多，但他决定给首相大人写封信，联络联络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