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大不列颠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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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雅各宾已死

布莱恩设想过老泰勒执念追求的上流社会是什么样,他曾以为那是和自己在牛津贵族同学、老师之间相差无多的宴会,无非是更名贵的酒水、更奢华的礼服以及空洞无趣的闲谈。

当他随着首相詹金逊踏进宴会厅时,他知道他错了。

水晶吊灯,银质餐具,名贵食材,世界最顶尖的酒水摆满会场;挂着某某公侯伯爵头衔的男人大声谈论着政治,在女士们转过头去后则小声炫耀着自己的情妇;衣裙华丽的妇人小姐言笑妍妍,时不时以扇半遮面做优雅娇羞状。

他们满不在意的随手接过侍从托盘里的酒水,他们愤怒批判着前些天刺杀未遂的歹徒,他们不屑于谈论穷人。

布莱恩这时只能想到鲁迅先生曾说过的两个字:吃人。

这时互相攀谈聊天的宾客在见到首相和一位陌生的青年进来后,纷纷行礼问好。

“感谢阁下的邀请。”

“利物浦伯爵晚上好。”

詹金斯亲切的和众人打过招呼,带着布莱恩走向一个浅金色头发的老人。布莱恩很轻易就从人群中注意到他,因为他截然不同的穿着打扮和气质。

领子式上衣搭配细腰身的马甲和马裤,简约却不失风度,而周围其他男士大都是华丽褶边衬衫搭配前短后长燕尾服,更加奢华贵气。

“欢迎夏多布里昂爵士的到来。”詹金逊亲切道。

“首相阁下能邀请我是我的荣幸。”夏多布里昂非常得体的回应了詹金逊,一点不像布莱恩听说、见过的法国人那般高傲无礼。

詹金逊这时让出身旁的布莱恩,介绍道:“这位就是布莱恩·泰勒先生,恐怕不需要我过多介绍,你已经很了解他了。”

“这位就是法国大使夏多布里昂先生。”他又为布莱恩介绍。

“您好,初次见面。”布莱恩礼貌的伸手问好。

夏多布里昂原本还好奇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闻言顿时双眼一亮,激动拉过布莱恩的双手。

“泰勒先生,在拜读过您的作品之后我就对您神往已久,我一直想知道一个问题,你到过巴黎吗?”布莱恩身形踉跄一下,旋即尴尬抽出自己微红的手掌,他现在确认这位是纯正的法国人了。

这也太热情了,简直是他小说发表以来见过最热情的读者。

“抱歉,我并没有去过巴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那座美丽的城市游览一番。”

詹金逊满含深意的瞄了布莱恩一眼,很快找个了借口告辞离去,给两人留出独自交谈的空间。

“哦,那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愿意当你的导游,并好好招待你。但是这样的话,我很好奇一件事,你是怎么在书中将巴黎描写的那样真实的?对于大革命的描写更像是亲身经历者一般。”

夏多布里昂潇洒的对詹金逊颔首致意,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布莱恩。

真正亲历过那场大革命,经历过多次大起大落的他早就不在意那些虚无繁复的东西,年过半百的他早就看清了这个世道,相比于政治家的身份他更喜欢自己当作家时的自由感觉。

这是一个真正的浪漫主义者。

“感谢夏多布里昂先生。至于您所说的还要归功于我读过许多书籍,没有前人的帮助恐怕我还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

“说得好。”一击掌,夏多布里昂明快大笑。

“在看过《双城记》之后我一直想要知道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写出这样博大深邃的作品,我毫不怀疑如果这本小说传到法国时会造成怎样的轰动。

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它的作者是一个还不满20岁的年轻人时,我除了错愕与不敢置信外再也生不出其他情绪,直到一位许久不见的好友的出现,才让我下定决心与你见一面。”

布莱恩彬彬有礼道:“虽然不知道您的那位友人是谁,但我自信今晚您不会失望而归。”

闻言夏多布里昂欢快的像个纯粹的学生,“现在我有七成把握你在巴黎同样会受到热烈欢迎。”

他招手唤来侍从,“请来两杯波尔多葡萄酒。”

侍从面无表情躬身离去,很快又回来,拿来了夏多布里昂要求的酒水。

布莱恩挑挑眉,对这位法国大使的用词感到惊讶,但这放在宣扬自由、民主的法国来说似乎稀松平常算不上什么事情。

“红酒还是波尔多才是最好的。”陶醉的嗅了嗅酒杯,相比于宴会中其他的酒类,夏多布里昂显然更钟情于产自家乡的葡萄酒。

“我无法反驳。”布莱恩轻抿了一口,就不再多喝。英国人自己都不爱喝本土产的红酒,再加上多年来英国一直崇慕法国文化,学法语、读法国经典,在上流社会中非常流行。

“那么对于巴黎那场流血事件,你是怎么看的呢?”夏多布里昂的眼睛凹陷,鼻梁高耸,因此当他望过来时,布莱恩发现头顶的光线竟不能照亮他的眼窝。

“所有看过我的作品的人都知道我的态度。”布莱恩微顿后谨慎回答道。

“厌恶暴力,反对血腥,崇尚人道主义,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你是个法国人。”夏多布里昂自顾自地说道。

“哎,虽然您是法国大使,但这样污蔑我,我还是要提起抗议的。”布莱恩连忙摇头,并以坚定的语气反驳。他觉得这个法国人有点精神不正常,是不是波巴拿家的狂妄自大是会传染的啊。

“嗯,现在我有五成把握你在巴黎同样会受到热烈欢迎。”夏多布里昂如是说道。

布莱恩紧皱眉头,他不知道这个大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还以为对方会和他谈论文学,讨论小说作品,结果只是些自顾自不知所云的东西。

他想离开了,趁着宴会结识一些其他权贵也不错。

这时夏多布里昂靠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你同情纽盖特监狱前被处刑的那些革命者吗?”

布莱恩被惊得向后一仰,很快在其他人的目光转过来之前恢复了坐姿,心里却惴惴不安,怦怦狂跳。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还有,他刚刚称呼那些人为“革命者”?

“不!”布莱恩斩钉截铁的回复道。

如果没有听到也就罢了,但在听到后离去简直像是做贼心虚一样,这时候他只能这样回答,和那些人扯上关系在这种时候绝不是一种好事。

“抱歉,我有点喝多了要离开一下。”布莱恩说罢就要离开。

身后再次传来夏多布里昂的声音:“现在我肯定你在巴黎不会受到欢迎,所以千万不要来巴黎。”

脚步稍顿,布莱恩头也不回的离去。

独自站在长桌一头的夏多布里昂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红酒,最后的轻声只有自己能听到,

“千万不要来,至少在那些疯子依旧把持权力的时候不要来。”查理十世现在比拿破仑还要独裁强权,那些曾经的革命者在掌握权力之后变成了下一个施暴者。

他不得不承认,雅各宾已死,真理之声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