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先生，”医生道，“您的大脑内部病变面积已经达18%了。”

凌扬目光呆滞，他已经丧失了行走能力，虽然还有知觉，但已无法动弹。良久，他用蚊子般细微的声音回应：“嗯。”

医生继续道：“嗯……现在国家有一个项目，其他医院都不敢接，我们接了。”

凌扬终于转动了一下眼珠，问道：“是什么项目？”

医生抬手喝了口茶，又摘下了眼镜，解释道：“是个神经外科主持的大手术，我们找到了一位时日不多的肺癌患者，他的大脑很健全，我们准备将你病变的大脑组织取下来，换上他的大脑。当然，这个捐献大脑的人是志愿者，他是自愿的，而且现在不会对你透露名字。”

凌扬听后，微微点头：“哦，讲讲细节吧。”

医生道：“这次换脑手术不会将你的整个大脑都切下来，那样的话换脑就毫无意义了。我们只会切除你病变的那块，就是控制你四肢的部分。而且，换了大脑后你不仅会恢复行动能力，还会获取一部分捐脑者的记忆，这就会使你的脑容量增加，大概会增加到2600毫升吧。当然，风险还是有的，有很大几率会死亡，你得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医生把一打文件放在凌扬面前：“你同意，就签字。”

医生离开了。

午后的阳光撒落在地板上，被窗框分成了几个小方格，如同给这个办公室镀了一层金。

凌扬回想：一年前，他的大脑就被诊断出发生了病变。这病居然拖了这么久，凌扬真觉着是奇迹。他今年二十四岁，一年前刚从折江大学毕业，刚找到工作就进了医院。父母早亡，原有一个妹妹，结果刚出生就夭折了，是周边邻居把他拉扯大，又供他读完大学。如今自己得了这么个病，有些对不起乡亲们。

他觉得自己已无所挂念，于是拿起了笔，签下了“凌扬”二字。

……

执行手术这一天早上下着晨雨，凌扬推着轮椅到窗边。

护士问：“凌扬先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凌扬摇了摇头：“没了。”

护士接着说：“好的。在手术成功后，您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昏迷，大概一年左右吧。这期间你得冬眠，维生系统的所有费用将由政府承担，您无需出一分钱。”

沉默良久，凌扬发出“哦”的一声，又吐出几个字：“在哪儿冬眠？”

护士回答：“在折江三医地下研究所，全省最好的医学研究所。”

凌扬点了点头：“嗯。”

十分钟后，凌扬躺上了手术台。

五分钟后，他被注入了麻醉剂。

一分钟后，凌扬陷入了昏迷。

这一睡，睡了七年零三个月。

……

当他醒来时，一缕新鲜空气涌入冬眠舱，随之涌来的还有海量的记忆。

他先想起的是两个名字：一个是凌扬，一个是徐方江。

随后，他看见了徐方江——那个胡子花白、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的老头——站在悬崖边上，面前的大海波光粼粼，浪花拍打在礁石上。

他又看见徐方江坐在轮椅上，面前是一块大屏幕，屏幕上有一个绿色的点，过这个点画了一条曲线，标着“Unidentified Flying Object”。在曲线尽头，是一个圆，巨大的圆，中心标着“Earth”。

他又“看见”徐方江把一摞摞资料扔进了一个柜子里，先扔了一个标明“1”的资料包，又是一个标明“4”的资料包，随后是“2”“8”号资料包，最后是“5”“7”“4”号。然后他关上柜子，上了一个智能的六位密码锁，但凌扬看不清密码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