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如既往
夜女王酒舞厅。
当希尔科得到消息，亲自率人抵达时，幽暗的大厅内已是一片残破不堪，地面上唯有遗留的弹头和玻璃残渣。
客人们早已被清场。
破碎的酒水与鲜血在地面交融流淌，鲜血的出处是一具妆容艳丽的女性尸体，其被高悬于酒厅中央，那张精心修饰的面容上，仍留存着生前最后的神态，神情惊惧而又绝望。
“滴答，滴答......”
暗红色的血滴持续坠落，汇聚成一条细流，徐徐流淌至希尔科的脚边。
他踩了上去，走至仓库。
摇曳的火光中，映照出一张冷峻的面庞。
四周，一箱箱微光喷剂在助燃剂的作用下，燃起熊熊烈焰，小弟们紧张地投入火灾救援工作。
赛维卡则跟在希尔科的身后，手臂上的利刃已然弹出，警惕着仓库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突然，她眼神一凝，迅速朝着一旁的储物柜猛力劈去。
“嘭！”一声巨响。
木质储柜应声而裂。
一个抱头躲藏的人显露出来，他原本就微微颤抖着，听到响动更是惊得浑身一颤，蜷缩成一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惊恐万分地大喊：“不要！不要杀我！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没碰...我没碰那东西，也没想过打米格尔的主意！都是巴顿去惹的事，还有Boss，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赛维卡瞥向希尔科。
见其颔首示意。
赛维卡方才将利刃收入鞘中，以机械手臂牢牢抓住这个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人，如提小鸡仔般，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冷声询问：“林克在哪儿？”
黛芙妮死了，林克杀的。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到祖安后，大摇大摆就找上了门，言明来取黛富妮性命，还给了在此客人们五分钟时间逃离现场，过时不候。
其中自然也有希尔科手下的探子。
希尔科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起身赶来，当然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见林克，这是他无声无息消失了三天后的首次露面，希尔科等不了所谓的“十天后”，他想现在就见到对方。
不过可惜，还是晚了。
林克已走多时，黛富妮的血液都快要流尽。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人被擒住，依旧垂首，甚至连睁眼瞧一瞧来人是谁都不敢，反复只是这一句。
赛维卡眉头紧蹙。
她着实懒得惯着这家伙，手臂猛地一挥，将其径直甩出，狠狠地撞向远处的墙壁。
“啊——！”
那人惨呼一声，他手脚并用，企图爬起，却惊觉双腿绵软无力，只得颓然瘫坐在墙角。
赛维卡慢慢走近他，蹲下身子，用手抬起他的脸，直视对方，冰冷地说道：“清醒了么，没清醒就再来一次。”
他看着赛维卡，失焦的神色重新聚拢，惊惧下，忙不迭地点头。
见此，赛维卡厉声问道：“现在告诉我，林克去哪儿了！”
“林克......”
提起这个名字，他又是一惊，不过当注意到赛维卡那冰冷的眼神后，连忙强压下来，他咽了口唾沫，颤抖地指向破碎的窗户：“我不知道林克要去哪儿，我只看到他最后从这里跳出去，是往左边......”
“左边？”
听到这个答复，赛维卡回过头又向希尔科望去，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希尔科沉吟着。
那正是他们赶来的方向，如果不是烟雾弹的话，也就是说，林克打算去中层广场？
是要去黑巷找我，不过恰好错过了？
还是，打算去更深处？
“嗯......走吧，赛维卡，跟我去个地方。”希尔科突然想到了什么，率先转身离去。
期间，他连看都没多看一眼惨死的黛芙妮，仿佛将其视作空气。
“是。”
赛维卡点头，手上一松，将那人留在原地，跟着希尔科走出大门。
她没有问去哪儿，只是坚决的执行着希尔科要求的每一个命令。
两人穿过条条索架，朝底城深处走去。
......
黑沟。
辛吉德的实验室。
手术台上，还残留着某人躺过的痕迹，一艘小小的发条船玩具，静静地被放置在一堆器材的中间。
辛吉德拿着刚收集好的血液，正打算回暗室里，做一场有关融合的实验，那涉及一项对生命的更深层研究，或许能让他在生与死的领域更进一步。
不过，就在这时。
他却莫名往后瞥了瞥，听到响动，掀开帘子的手又放下，回到了研究台边，头也不回道：“你来迟了，他已经离开。”
希尔科领着赛维卡恰好走进。
听到对方所言，他的脚步蓦地一顿，原本欲询问的话语被咽回腹中。
他挥手示意赛维卡原地待命，而后自己则迈步朝辛吉德走去。
路过手术台时，他伸手在上面轻轻摩挲。
感受到上面残留下的余温，沉声道：“这么说，他确实来过了。”
“来过，带走了一些东西，也留下了一些东西。”辛吉德没有否认，他轻抚着手中的试管，宛若将其视作珍宝。
希尔科亦将目光投向那管血液，随即又凝视着辛吉德的面庞，眼神闪烁：“既然来过，你就没尝试过将他留下？”
辛吉德不答。
只是淡淡朝一旁的玻璃溶液看去。
希尔科此刻才注意到，那里边儿竟然还泡着一个完整的人，看起来还很新鲜，像是才放进去不久，他皱眉：“这是你的那个实验品？”
“他叫西恩。”
辛吉德收回视线，摇摇头，一语双关：“一次失败的尝试。”
既是指对西恩的改造，也是指他试图留下林克。
毕竟，在他看来。
林克如果一意孤行，始终难逃一死，倒不如留下来进行更深层次的改造，就如......范德尔。
“那孩子的成长速度远超你我预期，他对付西恩，只用了两秒。”
“两秒？”
“准确的说，是一击，就贯穿了西恩的胸膛，以力量而言，他已超过了生物的极限，微光改造人于他而言，或许已不足为惧。”辛吉德没看到战斗场面，西恩是在实验室外的角落伏击，等林克想离去时突然跳出，接着，便传来一声惨叫。
辛吉德闻声出去的时候。
就只看到了西恩的尸体，以及他心口位置上那道深深的血洞。
希尔科沉默不语。
只是眼中神色愈发复杂起来。
他发现，局势似乎正在朝不可预料的方向驶去，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上次的五人围堵没留下林克，还在他可以理解的范畴。
毕竟林克的战力确实足够。
后面留的暗线，那只鼠人没能偷袭得手却是失误，反而导致林克偏离了逃跑路线，导致后面一系列措施没用得上。
不过现在听博士的意思，他还藏着实力，彻底超过了生物的极限，也就是说，微光人再多，也拿捏不住了。
可林克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这短短几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希尔科的印象，还停留在三月前，验证成品微光时的一场对敌实验里，林克以一挑四不落下风。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意识到了。
林克不再对自己有唯一性。
因为，只要有了微光，无论四个微光人的战力，还是四十个微光人的战力，都只是需不需要的问题，如有必要，四百个也能赶出来。
在成建制的军团面前，个人武力实在难堪大用，要只是对付没有枪械没有特殊武器的普通人是够了，但于大局而言，不过也只是一片水花。
可现在看来。
如果林克铁了心要阻止自己，或许还真拿他没了办法。
可能这也正是林克这趟来底城的目的之一？
想以此告诉我什么？
要知道，黛芙妮作为升天廊道的掌权者，客人们大多是上城权贵，她借着这个路子，手里搞了不少枪，也许人手上在底城排不上号，但光论实力，绝对是众多势力的前几。
林克能在黛芙妮自己的地盘上，轻易将其抹除，前后花费不到10分钟，其中有五分钟还是为了疏散群众。
如此说来，他是不是也能用同样手段清扫其他人。
甚至于，清扫我？
想到这里，希尔科心跳加快了些。
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赛维卡，对他使了个眼色。
赛维卡得到命令，立马上前观察着西恩伤口处的形状，可当她看清楚其内因巨力而导致的贯穿血洞后，她表情微变，机械臂不自觉地捏紧。
随即一脸严肃地对希尔科摇摇头。
辛吉德注意到了二人的动作，他放下试管，回身道：“不用白费力气，这已不是现阶段的微光能达到的效果，西恩的肉身强度，即便是子弹，在不击中薄弱点的前提下，也不能对他造成有效伤害，我给你做的这条机械臂，对上那孩子毫无胜算。”
希尔科深呼了一口气，平复好情绪，他道：“博士，你知道林克要阻止我推行微光的决策，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那就放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者的选择。”辛吉德放下试管，拿起一瓶原初形态的微光，它没有过滤嘴，吸一口更不会喷出气雾。
辛吉德将这瓶微光交由希尔科，说道：“他阻止的也并非是微光本身，而是他不认可的作为。”
“......什么意思，放弃？”
希尔科盯着手里的微光，有些失神，但也只是一瞬，转而又变得恼怒，他道：“这绝不可能！”
“博士，你我都清楚，现在的形势如何，海克斯已经成型，如果不能收拢资金加速微光的发展，那我们......”
辛吉德没听对方说完，便背过身去。
他拿起那艘修好的小船，用手指轻轻滑动了一下后面的船桨，“那孩子给我们留了点东西，有我的，也有你的。”
希尔科一愣：“什么东西？”
“一个消息，还有一张纸条。”
辛吉德一边说着，一边从玩具船的里侧取出纸条，他道：“林克已知晓海克斯飞门，他说，如果是因此而使你放弃曾经步步为营的计划，他会去摧毁它，为你拖延发展的时间。”
闻言，希尔科神色一变，心中怒火瞬时熄灭，反而是露出一抹不安。
他急忙伸手一把抢过纸条。
打开一看。
上面唯有一句：‘我们一如既往，希尔科，请不要让我失望。’
希尔科愣愣地看着上面的字迹，许久，才回过神，喃喃道：“林克......他人呢？”
“走了，在一小时之前。”
“可他说过，最迟十天，会回来找我。”希尔科死死盯着辛吉德，想得到答案。
林克这是去送死！
就算能成功，他......还能回来吗？
希尔科从没想过让林克死，以前是，现在也是，哪怕愤怒到极致，也只是想的给他个教训。
“也许，是改主意了。”
辛吉德回过身，坐到一处椅子上，他道：“知道经验教会了我什么吗？总是想替别人做抉择的人，终会有轮到自己的一天。”
说这句话时。
这位一向从容的老科学家，眼中也罕见的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神情。
或许就连他这颗为了对抗死亡，而冰封已久的内心，都被对方所触动，他打开手里的怀表，轻轻抚摸着，像是在对相片上的人说话：“他是一个好人，我本打算，让你们认识......”
彻底弄明白了林克的意图后。
希尔科整个人失态的僵在原地，久久不能移动。
赛维卡并未察觉到希尔科的失态，此刻她同样处于失神中，她和林克并不算熟悉，得知关于对方的一切，都是来自其他人的口中描述。
仅是听闻过林克的忠诚，以及他深受希尔科的重用。
对这一点，早先她是不屑的。
可随着成为希尔科的贴身保镖，亲眼见证了二人之间的两次接触，这无疑让她对林克改观不少。
特别是今天，当得知对方竟然愿意为了纠正希尔科，去尝试摧毁海克斯......
无论结果如何。
恐怕最后，两座城市无一可以容得下他。
底城保不了，而上城只会对他进行全面通缉，到那时，他似乎真的唯有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