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布局
钟升的右手突然伸进莱茵的脑袋里面，吓得莱茵差点失手给钟古的身体打爆。
莱茵收回自己的爪子，这才注意到巫师大人伸进他脑袋里的不是手，而是一串虚幻的——“信息流”？
那古怪的“信息流”翻看着莱茵的血脉，像是学者在图书馆找一本遗落的古籍一样，整个场景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非要举例的话，大概就是大人把手伸进你的嘴里检查你外语学得好不好的程度。好像没有一点关联和发生的可能性，但对方就是这样子做了。
钟升在莱茵的“血脉”中捣鼓着，莱茵甚至怀疑只要钟升一个念想，自己就会崩碎成一堆无法聚合的碎肉，巫师的诡异在此刻显露无疑，让莱茵对于钟升的臣服心更重了。
“谁家老登这么宠孩子？！”钟升陡然发出的厉呵让莱茵一个肝颤，但莱茵又以莫大的意志把蠢蠢欲动的身体压了回去。
“太溺爱了！这就是血脉巫师的度量吗！一个学徒给他配一个巫师级别的经验包！难怪我的学生老是被吊着揍，原来这些老登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可恶啊！”钟升自顾自的咆哮着，忽然注意到了一旁的小猫咪，考虑到自己的形象止住了无穷无尽的吐槽。
“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个巫师对自己学徒的溺爱罢了。”
溺爱？
莱茵刚想吐槽不是解决自己血脉的问题吗，为什么又扯到巫师之间的事了，但钟升说话的态度不容置喙，莱茵也只得乖乖听话。
“攀山陆狮是你族群的名字，当然现在应该没有你的同类，作为和巫师强绑定的族群，没有任何幸存下来的理由。
攀山陆狮通常是二级学徒到一阶巫师级别的魔兽，其血脉异能是改变体型。它们的身体条件很好，坐起来很舒服，在陆地上的移动速度也快，并且数千米也只消耗一块魔晶，本身的防御力和机动性也非常好，是巫师最好的代步工具。”
“代步工具？”莱茵的脑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但马上想起了那些人类驱使的牛和马。
没等莱茵发问，钟升又开始了自己的科普。
“攀山陆狮的族群条件很好，很多血脉侧巫师都对这些交通工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百灵研究会搞出来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破解的。攀山陆狮的血脉被百灵研究会上了锁，没有对应的术法和血脉密码，强行研究攀山陆狮的血脉只会得到一摊烂血。
你呢，是个特殊案例，某个聪明且护短的巫师费了很大的心力把攀山陆狮的血脉密码给破解了，当然他肯定用不上攀山陆狮的血脉。他只不过把攀山陆狮的血脉给提纯干净，然后重塑了一个新的躯体，并在这新的陆狮血脉中输入了独属于他自己的密文。
时间一到，你就会自然苏醒，然后被某位巫师学徒捕捉到，成为他的宠物，你的成长性被拓宽到了二阶巫师的地步，对学徒来说，只要能把你吃干抹净，他的路就能一往无前。这位巫师为了防止宠物噬主，以及自家孩子滥用外挂，在你的血脉中加入了奴仆级的基因密码，这也就使得你面对任何带有巫师气息的生命体会选择直接臣服。
既留下成长大礼包，还避免了大礼包带来的偃苗助长，这位巫师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看着莱茵，钟升突然有点惆怅。偌大的巫师界几乎全灭，一个巫师留给学徒的礼物却延续至今，怎么不让人感叹呢？
“那巫师大人，我需要做什么呢？”莱茵仍旧弯着腰，不敢看着钟升。
“嗯——前往格林洛沃，在皇家学院潜伏下去，如果有和我类似的气息出现，那就通知我。”
“现在离开这里，不要问该怎么潜伏，遇到其他巫师如何应对，多思考思考，我会与你同在。”
最后这句话从莱茵的脑中响起，让莱茵对于巫师的神秘手段又震惊了几分。
害怕钟升还有吩咐，莱茵楞是原地罚站了一个小时。
莱茵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弱小人类，想到巫师大人确实没有安排自己帮助这个人类什么事情，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树林之中。
要变天了，看着蒙蒙亮的天空，嗅闻着那雨来临前的腥气，莱茵恢复了原形朝着格林洛沃赶去。
淅淅沥沥的雨点浸润了这片土地，一只蝴蝶在雨中艰难飞行着，最终被大雨连绵的攻势击败，垂直落入了黑暗的深渊中。
“咳咳！咳！呕！什么东西！”浆汁混合着粉尘把钟古呛醒，钟古把手伸进嘴里，抓出来一张纸条。
“接下来的路，得自己走咯，少年٩('ω')و”
看着纸条上的话，钟古连那个古代幽灵欠揍的语气都能想象出来。
秋雨伤人，钟古踉跄着起身，一个喷嚏好悬没把自己再绊倒在地上。
昨夜的记忆涌上大脑，拖着浑身剧痛的身体，钟古踏入了古钟小镇。
镇广场上围满了人，大家吵得不可开交，钟古沉默着掰开人群，只看见了剩半截的年管家，和拼都拼不起来的文森特，而自己的父亲连踪影都没有。
“别吵了！钟古少爷来了！”一个农夫持着草叉走过来扶住钟古，广场上的人看架势直接为钟古空出一条道路来。
即使只看了一眼，因精神力提升而过分活跃的大脑也充分记录下了那副画面。
身体不痛，精神也不恍惚。只是不知道该干什么，思维仿佛和身体断了联系，一切的行为都变得趋于本能。
“少爷…已经…去…莫茵…请…猎魔…马上…”
耳边的声音似远似近，一张张脸飘荡着，想要挤进脑袋，钟古却始终找不到最重要的那几张面孔。
只有一个新认识的、不算太陌生的面孔躲在人群中，脸上嗪着若有若无的笑，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殊不知在钟古看来那脸上只有虚伪。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随着钟古的厉喝，广场上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旁边扶着他的农夫都差点站不住脚。
“少…少爷，这肯定是魔物干的，你不要生气。”
农夫拿着草叉，表情一下子从严肃变成谄媚，早就听说领主的儿子去王都进修了，本领过人。如今魔物肆虐，领主和猎魔人大人为了保护城镇牺牲自己，连那令人生厌的恶仆钟年都死了。
古钟小镇按照惯例一定会由钟古来继承，自己这个时候投靠，不就是下一个年管家吗？
“少爷，您消消气，我们知道您也很伤心，但年管家和文老爷子也是为了保护小镇而死，我已经让镇子上的牛车夫加急赶去莱茵蒂特了。以那些行商的速度，等不了多久的。
再说了，没有看见老爷的影子，一切都说不准的嘛！”
没看见？早吃干净了！
众人虽然嘴上附和，但心里实则早有了定论。
“按照钟家规矩，带到古堡后面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钟古淡淡吩咐下去，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猎魔人小屋。
他不知道钟升怎么处理狮头怪物的，但他接受了钟升大半的记忆，知道钟升如今的情况并不妙，恐怕解决狮头怪废了不小的精力。
事情的起因是钟升，却又怪罪不了钟升，对钟升这样的家伙来讲，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他都绝对不会在意几个凡人的死亡。
若非血脉衰微，恐怕这位“巫师”会再沉睡上千年，如果适格的是钟楼而非钟古，那父亲也许就能活下来了吧。
摸着猎魔人小屋的残垣断壁，这里的一切毁坏差不多都是钟古导致的，那狮子头怪物过于强大，只是钟古的出现让它失态了许多。
不然还能留下一些痕迹，地上的血迹混杂着泥土，红棕色的惹眼无比，像是嘲笑着钟古的无能，又像是某种鲜活的证明。
鲜活的？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力过高的缘故，钟古总感觉那些血迹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时间回到前一晚，当莱茵跑出古钟小镇五里地的时候，巫师大人的声音非常“合适”的出现在了脑子里。
“忘了说了，在走之前你去那个小屋里面留一滴血液。注意，要和本体联系密切的精血哦！”
“大人，您是要？猎杀那些猎魔人？”
魔兽的血液通常不会轻易残留，尤其是莱茵这种半步镇守级的魔兽，精血一旦被猎魔人捕获，轻则制造一名强敌，重则自身力量被解析然后栽在猎魔人手下。
而精血，则是更为特殊的血液，里面蕴含的血脉信息通常十分浓郁，是魔兽不会轻易割舍的存在，如果是以肉体力量著称的魔兽，丢失一滴精血实力甚至有所会下降。这种精血猎魔人无法利用，如果得到了，就相当于给魔兽发了一个实时的定位。除了那些学者和牧师，猎魔人分辨不了精血和血液，所以这种东西一般是和猎魔人有仇的魔物才会留下的。
大人有吩咐，莱茵自然浮想联翩，这种事情莱茵也不避讳，直接就在脑袋里面发问了。
“啊？没有啊？猎杀谁？这里有谁扛得住你一巴掌吗？我只是让你留个信号而已，你也不用管，我自己有安排。”
“明白了大人！”
而钟古所看到的，便是莱茵特地跑回来小心翼翼留下的精血。
那鲜活的血液，激起了钟古的一些记忆。
强大的魔兽，在受伤时会留下极富活力的血液，猎魔人会收集这些血液，用来强化自身或者炼制药剂。
这是在猎魔院学到的知识，得益于钟升的开发，钟古现在能够随时审视自己的记忆，甚至包括部分钟升的记忆，当然那些记忆的量过于庞大，钟古也不敢随意翻看，那和找死没有区别。
而血液，是信息素中最特殊的一类，它往往和其拥有者有着极强的关联，学徒们可以利用自己的知识，利用血液，攻击到自己的对手，血液甚至能够反映其主人当下的状态。
钟古来到猎魔人小屋的地下室，找出文森特的实验器具，小心翼翼的把地上那些“鲜活的血液”给收集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那个狮头怪物恐怕还活着，如果能找到它的踪迹，钟古必报这杀父之仇！
钟楼剩下的遗物并不多，钟古也只能找到一些父亲生前最喜爱的物品埋进坟里。
秋风席卷，仆人们把年管家和文森特埋藏好，便站成一排等待钟古发落。
从格林洛沃的律法来讲，这些仆人全部都是钟家的财产，只不过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大家的心情都有点莫名。钟楼往日里的声望很好，而钟古离家整整三年，在仆人中的威望是大不如钟楼的，再加上钟楼自任领主起便没有多少威严，对于仆人们更是以“亲人”看待，所以这会儿仆人们都有点迷茫。
这王都进修回来的少爷，真的还是曾经那个内敛可爱的小少爷吗？
出事之前年管家把家里的仆人全部遣散了，如今仆人们又跟着回来了，明明最重要的几个人都离去了，钟家古堡反而多了几点人气，钟古没有吩咐这些仆人们什么，只是一个人来到了阁楼。
失落、痛苦、仇恨，诸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本来想坚强一点的钟古，看着昨晚的痕迹，跳动的心又纠结了起来。
他没有去研究收集起来的血液，也没有去整理钟升留下的巫师修行法，只是默默坐在书桌前，想象着之前父亲都做了些什么。
也许他找到先祖的遗产的时候，真的是开心的吧，那个爱说大话，却又事事关心的男人终究是死了，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同自己讲。
秋天的黄昏是漫长的，钟古坐在椅子上，昏沉的睡了过去，一缕意识从他身上飘出，飞到古堡顶端，默默看着夕阳不语。
四个小时了。
钟升估算着时间，虽然早就计算出巫师的消亡会使人类退步成千上万年，但如此低下的效率还是让钟升有点难绷。
他没空等待钟古这小子突然醒悟崛起了，血脉重定位意识秘仪的效力已经达到最低。无论钟古是要做一个播种四方的大淫虫，还是影响深远的大英雄，都需要尽快。
只能希望那个攀山陆狮能按照计划在格林洛沃搅起风雨了。
在意识继续淡化之前，钟升钻进了钟古的身体里面。
新的秘仪，需要尽快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