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或者死
“你看,你现在连猎魔人考试都过不去,你的小女朋友还弃你而去,家里也没有什么财产。难道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度过自己的人生?你那老实巴交的父亲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没有天赋,也没有对应的道具,强行接触巫师的世界只会落得个短命的下场。
利害我已经给你陈述清楚了,如何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并不会侵占你的身体,也不会过多干涉你的人生。只需要你在成为巫师之后接受我的意志,如果有合适的躯体,我自然会离开的。”
钟升的话如同恶魔的低语在耳边回响。真真假假,令钟古分辨不清。
“你到底想要什么?”
思考良久,钟古还是直接问了出来。
是的,在钟升面前,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但钟古还是不理解,钟升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让自己走上巫师的道路,明明直接夺舍自己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为什么呢?
对了!
钟古的眼神对上钟升,他不是个笨人,某种意义上,在情绪驱使下,他的抉择和性格会比任何一位先祖都更接近钟升。
“种族毁灭器的效果还在?”
“不确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做过很多实验对吧。那些你夺舍过的先祖,全部都被抹杀了!”
“跟我没关系哟~”
“果然,我猜的没错。你还是想要复活的,只是你没有机会了,钟家马上要支撑不下去了。”
钟古一脸得意的看着钟升,似乎抓住了这个古代幽灵的“把柄”,却没有注意到钟升的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怜悯。
“时间还是太长了,不是吗?我没想到我的后裔会弱到如此地步,连基础的血脉延续都有点困难了。我的意识早在半年前就有点动摇了,灵感告诉我血脉重定位意识秘仪正在衰减。如无意外,大概率会在今天彻底消亡。”
“那难道不是因为你吗?”钟古猛的咆哮了起来,每次听到钟升无所谓的谈论钟家人的灭亡,都让他的怒火难以遏制。
明明是钟升自己传承下来的一切,自己定下各种规矩约束后代,以所谓的血脉重定位意识秘仪拴住整个家族的人。到头来却对家族的衰弱和灭亡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钟古自小便在家庭、家人的亲和氛围中长大,对于这种居高临下的家伙,自然痛恨无比。
“是啊,因为我——吗?你们的无能竟然需要我来买单,真是奇怪的言论。与其怪罪于我,不如考虑一下当前的处境。”
钟升轻轻一挥手,一副不愿合作的样子,随后消散在了空气中,根本不给钟古嘴遁的机会。
钟古徒劳地对着空气挥拳,却也只是浪费力气而已。
这个不负责任的浑蛋!
明明事情的一切起因都是对方,如今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躲起来,这让钟古怎么不生气。
此刻的钟古,还没有意识到钟升那一番话到底表达的什么含义。
但家里的烂摊子却是需要人来收拾的。
这地上的邪恶仪式、包括书桌上一堆离经叛道的书籍,还有那些奇怪的仪器,全是烫手山芋。
古钟小镇虽然偏远,却绝对不是什么不毛之地,行商会固定在各个地方巡回,一方面是维系贸易,一方面则是收集情报。鬼知道那些商人会不会把小镇的异常情况上报给商会,到时候惹来一些强大的猎魔人,钟家恐怕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直接铲除。
所幸,如今的通讯并不方便,若非钟升搞出这一摊子烂事,恐怕古钟小镇就算被某个魔物灭掉了,钟古也得整整一个礼拜才能收到消息,这还是那些行商得到某些任务前往古钟小镇做调查的情况下。
生活就像格林洛沃的贵族纨绔,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间找上你,再给你惹上一堆的麻烦,关键是你还对他无可奈何。
钟古只能尽量掩盖这里的一切异常,老爹病危,他也只能接过古钟小镇领主的职责了。
虽说古堡不大,但要清理父亲搞的那些“邪恶痕迹”,还是有一定难度的。钟家用不起古铜灯罩,各处的烛火经常被秋风吹灭,烛光一灭就得摸黑,这让钟古再次怀念起格林洛沃来,那里早已安上“汽灯”,科技的发展让人类不再局限于黑夜,或许要不了几年,普通人都能够对抗魔物了。
至于“钟升”这个钟家先祖,先不提它那空中楼阁似的巫师体系,光是他处事和惹事的态度,都让钟古怒火中烧。可惜形势比人强,钟古只能祈祷这个千年恶灵对自己的后代有那么一丝良心了。
而此时古钟小镇的猎魔人小屋中,正在发生一场惨烈的——屠杀。
文森特今年八十岁了,再过两个月零九天就是他的八十一岁生日,当然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位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像个树怪什么的,他年轻时不甚聪明,却总是摆出一副愁容,老了自然也就变成这副丑姿态了。三十岁通过猎魔人考核,成为菜鸟,五十岁才堪堪熬成老手,除了猎魔人体质让他的寿命比普通人漫长,没有任何优点。
而今他那眼中的愁云已化作实质,左手持剑矗立房间一角,右臂膀只有冒着黑烟的伤口,不似猛虎,倒像看家的老狗被人踢断了一条腿一般。
“巫师……的……气息……”腥臭的口水滴落在钟年的脸上,化雪一样,使大片的皮肉作烟飞散。
钟年握着手中的匕首,徒劳地刺着魔物钢铁般的鬃毛。
烟花,放不出去;声音,传不出去;隔壁还能听见农妇同丈夫抱怨白日里的收成和秋天里连绵的雨。这塔楼一般的怪物缩在这不大的猎魔人小屋里,摆弄玩具一样折磨着文森特和钟年。
它似乎在寻找什么,但魔物所知晓的人类语言并不多,只是念着“巫师”、“气息”一类的单词。钟年早该死了,却被莫名的意志吊着一口气,文森特出于猎魔人的责任和无法逃离的坦然,蜷缩在角落尝试抵抗。
这是怎样该死的魔物呢?明明身形庞大、力量无边,却又悄无声息,封锁环境,强的简直不像话。
文森特只记得当时钟年抱着钟楼领主进来,让自己给钟楼治疗,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钟楼领主近期刨祖地挖出来一些奇怪的东西,做实验伤了自己身体,再正常不过了。钟楼领主比他那儿子更不老实、更“年轻”,文森特也做好治疗对方,然后用猎魔人知识狠狠嘲笑的准备了。
但跟随钟年进入猎魔人小屋的,不止夜色,还有一个长着狮子脑袋的神秘黑袍人。
文森特的攻击比反应更快,他的右手登时就朝对方打了过去,攥在手心的小圣水瓶被捏碎,混合着圣水和猎魔人血液的拳击,是猎魔人在面对突发情况时的杀招,伤敌一千却只会受到一点皮肉伤,以猎魔人的体质半天就能够恢复。
但这老手猎魔人才能掌握的强力技巧却折在了半途,那狮子头猎魔人只是往前踏了一步文森特的手就飞到了外面,发出沉闷的落地声后便没了踪迹。
文森特持剑烧灼伤口,那边安放好钟楼的钟年也跟了过来,两位古钟小镇如今最强的老人没有言语,抱着必死的决心沉默着攻向狮子头。
一切,都没有意义。
狮子头怪物当着钟年的面把钟楼吃掉了,领主大人死在了睡梦之中,没有半分痛苦。现在,它又当着文森特的面把钟年咬下了大半。这个魔物并不恐怖,它没有像其他魔物一般喜欢折磨猎物。但只是单纯的力量碾压,都让文森特的血液冰冷。
狮子头怪物叫莱茵,这是它给自己取的名字,它今年三千八百六十二岁,今天刚好是它三千八百六十三次母难之期,这是一个好日子。
对莱茵来说,它根本没有母亲,但血脉中的记忆如此,谁又知道呢?
和其他懵懂的魔兽不同,它是人造的。不是这些脆弱的小人,而是数千年前,由统治世界的“大人”们所创造出来的生命,在莱茵的血脉记忆里面,他们叫做“巫师”。
“巫师”从何而来,又到了哪里去。莱茵一点都不知道,也不想了解,但烙印于血脉的指令,让它跪下,向“巫师”跪下。
如同造物主的梦呓,无时无刻告诉莱茵,它应该跪下。
为什么呢?
明明长得没有差别,为什么要向“巫师”跪下呢?不就是稍强一点的人类吗?
不明白,那就杀。
莱茵咬死过接近二十名“特殊人类”,这些人类都很强,他们的小铁片上面刻着害怕的狼,就像他们看见莱茵一样,他们想向莱茵跪下。
也许,人类才是该跪下的那一方。
莱茵如此想道,它就这样度过了整整两百年快乐的日子,肆意的过着强者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
巫师的气息唤醒了莱茵,不是主人,却胜似主人。即使那意识飘渺到即将消散,都要让莱茵跪到泥里,跪到生锈,跪到灵魂糜烂为止。
因为一个古代幽灵的苏醒,莱茵被吓到失禁了。
如果破除不了血脉中的枷锁,便称不上强者。
于是莱茵来了。
用人类的话说,他已然是接近镇守级的实力,想要把这个小镇捣毁,简直不要太轻易。
事情的发展也是如此,一个身上沾染了巫师气息的人类骑士,加上一个老手猎魔人和猎魔人助手。连值得称道的抵抗都没有。
轻轻将衰弱的猎魔人踩死之后,莱茵缩小了自己的身形,又变成了一开始的狮头人。
不过是杯弓蛇影而已,这一番小小杀戮之后,莱茵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你是谁?”
是夜,无月。
洪钟般的心跳,杂糅着逸散的各种信息素。
眼前的人类身上也沾染有巫师的气息,只不过不多,并且他的情绪也很古怪,好像那小屋里面死去的,有他的亲人。
人类就是这样,吵吵着亲情、爱情一类的,就能够无所畏惧的冲刺。明明弱得可笑,却好像突然得了无穷尽的力量一般。
莱茵没空同对方废话,巫师的气息让它十分烦躁,连带着想把这整个小镇都夷为平地。
只是简单的挥击都好似一闪而过的电流,即使躲得再及时,胸部、腹部,都生生多出来三道大豁口,好像最顶尖的三位武士同时发起攻击一样。
痛楚的翻涌让钟古的理智恢复了些许,而莱茵看着那个自己没有一击秒杀的普通人类,也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的!!!
只是喘息了几下,那狮子头怪人已然化作庞大的战车,比上钟家古堡都不遑多让,明明身体变得巨大了几倍,速度和威胁却丝毫没有减少。
如果说之前是死神擦着边过的话,如今的处境已经是和死神炽烈相拥了。
从没有任何时刻,如此的接近于死亡。
大脑没有任何播放走马灯的余地,疯狂搜寻着可以自救的记忆。
猎魔人体系?不可行,自己的身体素质不过关,无法使用通用的呼吸法,强行使用只会让处境更糟,就算临时成为了猎魔人也于事无补。
猎魔人强的不是蛮力,而是武器、药剂、血脉、计划等多种因素结合的复合产物,在和魔物的遭遇战中只会十死无生。
牧师?那更行不通了,钟古只对这一体系只有基础的认知,想要临时抱佛脚都做不到,除非那些牧师信奉的神明能直接现身帮助钟古,不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骑士?年管家的半截躯体扔在血泊中,文森特的眼睛到死都盯着门的方向,似乎想用眼神逼退妄图靠近这里的人。但事情紧急,钟古已经落入绝望的境地,没有半分翻身的希望了。
纵使脑子转得再快,想要在一秒内想出对付这种可怕魔物的方法,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