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识
只听里面一个声音道:“谁呀?”房门打开,是个年轻貌美的妇人。那妇人见了张顺开,先是一愣,啊的叫了声就要关门。张顺开单手扳住门边,挺身跃入屋中,坐上一把椅子左右环视。
妇人惊疑未定,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张顺开道:“我不是坏人,有水吗,拿杯水给我。”一边说话一边扫视房间,只见这处家居摆设甚是淳朴,与城里人大不相称,暗觉奇怪。
妇人道:“你等等。”掀开里屋门帘朝内喊道:“当家的,当家的,有客人到了,喂,当家的,快醒醒啦!”过了一会,里面传来懒懒的声音道:“什么客人,你招待吧,别怠慢就好。”
妇人轻轻放下窗帘,朝张顺开仔细看了几眼,这才倒了杯水递给他。
张顺开点头谢过,拿起水就往婴儿口中灌,却听那妇人道:“这孩子是你的?”张顺开摇了摇头。妇人笑道:“孩子还未出满月,可不是你这般喂法,让我来吧!”张顺开迟疑半晌,说道:“小心些。”将婴儿交给妇人。
只见妇人拿起杯子吹了吹,待水温和一些,喝入口中,对着婴儿嘴唇轻轻啐下,如此三四次,哇的一声,婴儿终于哭了出来。
张顺开大喜,起身拜谢道:“夫人果然神奇,张某佩服,刚才鲁莽闯入贵院,还请原谅则个!”妇人面带赧色,微笑道:“孩子醒是醒了,可身体发烫,怕是染了重疾,还是速速求医为妙。”张顺开道:“这个在下知晓,敢问附近可有大夫?”妇人道:“我当家的就是。”张顺开啊的一叫,拍手道:“太好了,能请他出来吗?”见妇人迟疑,掏出一把碎银,丁令令散落在桌,说道:“你要银子,这些都给你们。”
妇人摇头道:“不是不救,我当家的有个习惯,夜里绝不施医,你要有耐心可等到明日早上再说。”
张顺开眉头一簇,要等到明日,孩子的命恐怕都丢好几条了,抱了抱拳道:“那打扰了,张某告辞!”接过婴儿就要踱门而去,忽听里屋一阵悉索,似有人正在起床。张顺开不自觉地放缓脚步,果不其然,一个青衣书生走了出来,向张顺开打量一番,淡淡道:“壮士留步。”
那妇人道:“当家的,你的眼睛不是…”青衣书生道:“若是外伤,我是决然不救的,可从哭声听来,孩子恐怕受的是内伤,白天夜晚也没什么分别。你去拿三个药钵,一个碾硫磺,一个磨驴皮,至于最有一个,这位张兄弟,劳驾你帮下忙吧。”
听到孩子受的是内伤,张顺开心里一震,沈家夫妇已遭黑衣人毒手,若孩子有个闪失,怎对得起沈兄临终前所托,当即道:“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只要能救下孩子,搭上张某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青衣书生摆了摆手,让妇人去了,对张顺开道:“给我看看!”从张顺开手中接过婴儿,掀开襁褓一瞧,又是摇头又是叹息,问道:“和壮士交手的是什么人?”
张顺开道:“我也不知,他穿了身黑衣,功夫甚是厉害,我打不过他…只是脾气有些古怪,一会笑一会哭的,口中自称为本尊。”
青衣书生叹声道:“这就是了,除了他,天下间再没第二人能练那功夫。”张顺开道:“先生可知是谁?”青衣书生将婴儿背部翻上,指着脖颈处的红掌印,说道:“这是血毒手,是西域鬼刹教十六地尊之一魔莲尊者的功夫,没想到他竟跑到东海来作恶。张兄弟,你跟他交手能全身而退,功夫也了不起啊!”
张顺开道:“实不相瞒,在他手中张某也仅仅走到第十招,他不杀我乃另有其因。鬼刹教我也听说过,魔莲尊者却未有耳闻,原来是如此狠毒的角色,可惜我习武不精,保护不了村子,不然…不然…”怒从心气,横掌击打出去,直将丈许外的大树震得摇了三摇,叹道:“一棵树都打不断,拿什么报仇!”
说话间,妇人端着三个药钵走来,将其中一空钵交递给青衣书生。
青衣书生道:“张兄弟不必介怀,如今身逢乱世,邪魔当道,死多少人都不稀奇。一会我给孩子敷药,你来运功,若能将他体内毒素逼出来,这孩子或许有的救。”
张顺开道:“怎么运功?”青衣书生将空钵按在婴儿后背掌印上,对张顺开道:“你练的是鹤山功夫,就用鹤山的传统真气从孩子后背灌入,不过要切记,只准用三成功,否则孩子必被你的掌力震死!”
张顺开心想:“控制三成功也不甚难。”当即屈掌向前,暗暗凝力,口中低喝一声,手掌拍在那空钵上。婴儿开始只是啼哭,掌力一到,哭声变烈,浑身也开始不断扭动。
青衣书生按住婴儿,将硫磺抹在婴儿掌心脚心,将驴皮抹在婴儿胸口,指尖缓缓推出,从眉心给孩子输送真气。直过了半个时辰,婴儿哭声渐消,身体也冒出缕缕血雾。青衣书生道:“撤掌!”和张顺开同时收手,那硫磺和驴皮纷纷跌落,却已变成了炭黑色。
张顺开呼呼喘着粗气,瞥眼一望,青衣书生神色如常,只额头渗出些许细汗,暗暗赞道:“这先生真乃世外高人,有如此医术已然了得,功夫更远在自己之上,就是不知何门何派何教何宗,若他有意,与之结交结交也好。”
青衣书生将婴儿交给妇人,抬头仰望天空,淡淡道:“人我救过了,接下来么…”突然大步向前,朝张顺开猛发一掌。张顺开连连后撤,奇道:“先生这是为何?”青衣书生道:“你毁我贮药沼,又擅闯我宅院,这罪可饶不得。”
张顺开道:“我向尊夫人道过谦了,而且事出紧急,所以…”见青衣书生掌风凌厉,慌忙还了一招,转身飞奔到妇人身旁,低声道:“对不住了。”一指点中她穴道,扯过婴儿窜上房屋直往东面疾奔。
青衣书生道:“走得了么?”抓过那空药钵掷来。张顺开侧身避过,就这么一缓,书生已赶到他面前,探掌直取他心口。张顺开使出铜游臂架住他掌力,又往西面疾逃。书生纵身一跃,袖袍如灵蛇般顿长三尺,缠住张顺开脚踝喝道:“下去!”将他连婴儿一并甩下屋顶,人跟着纵下,右掌贴住张顺开后心,冷冷道:“再动一动,我要你性命!”
张顺开道:“罢了罢了,我这条烂命又值几个钱,你要拿便拿吧!”哈哈大笑起来。青衣书生道:“你笑什么?”张顺开道:“张某平生杀人无数,虽说杀的尽是奸人恶人,可总归是杀人,该是还债的时候了。这孩子是你我二人合力救活的,希望两位好生照看,张某也算对得起故人了。”
哪知青衣书生冷冷一笑道:“谁说救活了?”张顺开道:“什么?”青衣书生道:“血毒手乃天下至阴至冷的功夫,你我都是玄功传人,功力属阳,又怎能将血毒手的毒力尽数消去。不出七日,孩子必死无疑!”
张顺开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翻开婴儿裹布来看,只见他背后掌印已消,却隐隐泛出青色,这血毒手毒力果然还在!
张顺开万念俱灰,叹道:“以先生神通也救不了他吗?”转过身来,双目紧盯着青衣书生,摇摇头又道:“我不会再难为先生,要杀便杀吧!”
青衣书生冷哼一声,收掌走到妇人跟前,解开她穴道,说道:“血毒手是西域的功夫,要求解救之法就要去西域走一趟,张兄弟,不知你敢不敢去呢?”张顺开怔道:“先生不杀我么?”青衣书生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你,况且杀你等于杀两条命,这买卖我薛舍人可做不来。”
张顺开喃喃道:“薛舍人,薛舍人,莫非先生是苍山的…”青衣书生喝道:“还不快滚!”张顺开哪还敢再做停留,深深鞠了一躬,道:“那多谢玉面真人了。”抱起婴儿跃上墙头,向书生又看了几眼,这才踏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