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牵连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短短八个字，却足够将两条人命都轻飘飘地掩盖过去。
“那宫女后来呢？”
“一尸两命，都没救回来，我那时还未入宫，听闻院正去的时候，孩子的脑袋还埋在母体内……生生憋死的。”
崔云暮听得脊背发凉。
她都不敢想象，那宫女去世之前，究竟要承受怎样的痛苦与绝望。
而最终这件事仍旧被太医院粉饰太平了。
陈余当初没进宫，便知道这件事情，莫非……
“你同那宫女有关？”
“不。”
陈余摇头，沉声道：“实际上，我与安贵人，曾经都是被宁妃娘娘家中收养的孤儿，宁大人虽不是京官，却也是个大善人，只是在听闻宁妃娘娘的死讯后一蹶不振，我们二人总想着要来宫中为……为宁妃娘娘报仇，宁大人便托京城中的好友，为我二人做了个假身份。”
陈余叹了口气道：“崔小姐……安贵人让你来找我，定然是拿准了此事不可能瞒一辈子。”
“当然不可能！”
崔云暮怒而拍桌，愤愤道：“世上什么时候也不会有能包住火的纸，若是当初不求自保，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何苦再牵连你二人，如今入局者有多少，真清算下来，岂不是比当年更……”
“我知道。”
陈余打断了崔云暮的话，他叹口气，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精气神，疲惫不堪地跌坐在地。
陈余垂着脑袋，一副丧气模样，半晌，方才重新开口：“我只求一件事。”
“说。”
“我希望……若是此事一定要公之于众，我希望……可以一力承担，莫牵连了他人。”
崔云暮冷冷盯着陈余。
他是个可怜人。
但不仅仅是个可怜人。
他害死了一个孩子，让顾景渊受了折磨。
或许这都是他未曾想到的，但事实却已经发生了。
不想牵连他人的人，最终仍旧牵连了他人。
“抱歉。”
陈余见崔云暮不答，兀自摇了摇头，自嘲一般地开口道：“我的要求或许无礼了一些。”
“你已经牵连了别人。”
崔云暮语气淡淡：“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你想要报仇……我会帮你。”
“当真吗？”
陈余突然抬头，眸中全是激动的神色。
他没料到崔云暮会这般说。
从他在京城当中跌跌撞撞地学医开始，便没想过这条命还能寿终正寝的可能。
他只想过自己这烂命一条，是否真的有能力能将那高高在上的翠嫔拉下来。
崔云暮颔首，正准备开口，公主身旁的宫女便又敲响了门。
崔云暮给了地上的陈余一个眼神，陈余心领神会地起身，垂目站在一旁。
她这才开门，门口是从小与顾如意一同长大的宫女，显然，是顾如意让她来的。
“崔小姐。”宫女语气平淡：“公主要奴婢来同您说一声，翠嫔娘娘将安贵人叫到了跟前，只怕是会出事。”
顾如意在宫中有眼线。
或者说，每个人在宫中都有眼线。
不过平日里总会收敛，只是如今自己多关心此事，所以顾如意方才替自己留心了些许。
崔云暮还没来得及开口，陈余倒是有些不甚淡定。
他下意识地抬眼，走动之际却又碰到了桌角。
宫女抬眸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对崔云暮道：“公主想问您，可否要她帮忙，若是需要，如今她还未睡下。”
说罢，她又旁敲侧击道：“公主帮忙，总好过一些毛手毛脚的。”
“陈太医方才帮我煎药，如今正要回去。”
崔云暮替陈余做了决定，陈余心下了然，收拾了东西后便要行礼告辞。
路过崔云暮时，崔云暮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道：“今日之事，我从未找过你，只是因为药材缺了，方才让你送来一趟。”
“明白，定不多嘴多舌。”
送走陈余，崔云暮方才去了顾如意的寝宫当中。
顾如意斜倚在榻上，似乎早就预料到崔云暮会来，她尚未脱去白日里穿着的服饰。
见她进来，顾如意得意地挑眉道：“就知道你会来。”
“公主当真聪慧。”
“聪不聪慧且不说，后宫里头势力繁多，同前朝也脱不开关系，何况你如今调查得都是些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她们在后宫当中主子当惯了。”
换而言之，翠嫔或许会比淑妃还难对付。
毕竟，淑妃即便是为了给唐白薇出气，也只敢让崔云暮罚跪。
唐白薇只是装模作样地要惩罚自己，便被赶出了宫去。
淑妃因此或许会老实一段时间。
毕竟，若是崔家就此与唐家结了梁子，只怕唐家还要来找淑妃的麻烦。
至于翠嫔。
她母家在朝中的势力太过无关紧要。
以至于哪怕得罪了崔云暮，崔家也未必真能拉下脸来对付他们。
彻头彻尾的没有背景，有时候何尝不是一种背景。
“安贵人会出事吗？”
“没人知道，她若是真害了翠嫔的孩子，翠嫔是容不下她的，不过，查明真相不就是你的目的，往后的事情，你便是不参与也无损失。”
顾如意顿了顿，又道：“以翠嫔的性子，如今只怕是哭闹着要将陛下也一并叫过去了，你若是想要去看热闹，我便带你去一趟，如此一来，总好过你自己去，惹人怀疑。”
崔云暮心中咯噔了一声。
事情的发展已经开始出乎她的预料了。
事实上，她并不想在这里便结束整件事情。
毕竟，顾寒州的计划要在秋猎时进行，若是如今，如今便将事情解决，当真能将顾景渊顺利救出吗？
“瞧你这幅模样，倒像是不想去的。”
顾如意皱眉：“也好，不参与进这种事中，横竖都会更安全些，你倒是看得明白。”
“今日……今日逍遥王可还在宫中吗？”
顾如意一个没忍住，险些将刚刚喝进口中的水尽数吐出。
她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开口道：“我是知道你同小皇叔二人之间有私情不假，可是已经到了如此难舍难分的程度了吗，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