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告老
崔云暮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并未与他计较。
阿墨的动作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将宫中的太医带了出来。
只不过，来得并不是于院正，而是一个生面孔。
“于院正今日不方便吗？”
崔云暮不解道：“先前都是他给哥哥看得伤。”
太医弓着身子，语气小心：“院正他…最近告假了，不过告假之前在太医院中留了手信，说是崔将军醒后，便人人都能医，只是他曾开的方子，不能停。”
崔云辞不屑地哼了声，道：“我虽不认识什么于院正，可是光听这只言片语，就感觉他是个老学究。”
“院正确实一把年纪。”
“年岁大的太医就是思虑过度，用不着听他的，我伤好之后就将药断了吧，味苦，我也不爱喝。”
“不成！”
没等太医开口，崔云暮便打断了崔云辞：“你也知道你自己不是小伤，药哪里能说断就断，更何况你嫌药苦，让嫂嫂喂给你指不定就不嫌苦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将你醒来之后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嫂嫂听？”
崔云辞瞪大了眸子，满脸不可置信：“你这丫头何时学会了告状，当真是不像话。”
“哥哥不听我的话，我自然要找能让哥哥听话的人来，还劳烦这位太医帮哥哥看伤。”
虽觉着于院正此时告假有些奇怪，但毕竟个人有个人的难处，崔云暮并未多做纠结。
她看太医正面色严肃地替崔云辞把脉时，跑去寻了崔忠。
崔忠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头发白了近乎一半，精气神也垮了许多。
崔云暮鼻尖一酸，开口道：“爹，哥哥他醒了。”
“我知道。”崔忠点头，撑着膝盖尝试着起身，却又一个趔趄坐了回去，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方才再次站起。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崔忠的神色有些恍惚，他摇头道：“等凌儿也回来，我便向圣上告假，回去陪陪你们母亲。”
“爹？”
崔云暮察觉崔忠情绪不对，忙追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云辞没同你说他是如何受伤的吗？”
“哥哥醒来之后，半点没提受伤时发生的事情。”崔云暮谨慎道：“不过女儿同上门看望的将士们口中打听过，说是回来路上方才受伤的，我想应该不是宁王的残党才对，毕竟那时宁王大势已去，与其不要命地刺杀，倒不如养精蓄锐。”
“不是这些。”
崔忠长叹口气，语气格外无奈：“你哥哥是为了救我而伤，那一箭本是冲我而来，被他挡了。”
“我原先总觉得自己年岁大些，应付起那些人也该更得心应手些，可云辞挡在我面前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连身边的杀意都察觉不出，或许，确实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
崔云暮下意识准备反驳。
可话出口前，她却犹豫了。
告老还乡？
她原先以为，崔忠一辈子不会有如此想法。
而现在，崔忠这般想，自己若是支持他，会不会他从此就能平平安安地活到晚年，享受天伦之乐？
崔云暮纠结时，门却突然被推开。
“姑父切莫这般说！”
一抹水蓝色映入二人眼前，崔云暮恍惚间觉得眼熟。
再定睛一看，竟是宋忆娇冲了进来。
她二话没说，直直地跪在了崔忠面前：“姑父骁勇善战，乃是国之栋梁，怎能轻易告老？”
“父亲向来仰慕姑父，您若告老，他定会伤心欲绝！”
宋忆娇说着，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颗颗滑落，一眼望去，可算是理解了何为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不过，这又干她何事？
崔云暮实在不理解，宋忆娇究竟是为何要来崔忠面前哭一遭，只不过她这一哭，倒是真让崔忠收起了方才的想法。
“娇儿，起来。”
崔忠伸手将宋忆娇拉起，他如今对面前这位哭哭啼啼的外甥女没有太多好感，可毕竟养了这么多年，说半点感情都没，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此事不急，即便是想要告老，总也要等他们能撑起崔家后再说，你去瞧过云辞了吗？”
宋忆娇面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尴尬，她结巴开口：“我…正要去呢。”
“爹。”崔云暮打断了宋忆娇的话，替她解围道：“您先去吧，您二人之间说话，我们这些女儿家在，只怕你们又要藏着掖着，怕我们担心了。”
“我已经派人告诉嫂嫂这个消息了，过会儿让宋妹妹与嫂嫂一起过去看就是了。”
“长大了，做事也贴心了许多。”崔忠颔首，表情舒展道：“那爹便先去了。”
“爹慢走。”
崔忠离开，崔云暮的脸却突然冷了下来。
“这些日子，你可没回来住，去什么地方了？”
崔家整日什么人来，什么人走，都有下人来报给崔云暮，以方便日后崔云辞醒后，好记得这些人上门探望的恩。
其中，宋忆娇自从猎场回来后便不知所踪，今日却突然出现，显然是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
“我怕打扰云辞哥哥，也怕麻烦云暮姐姐，所以才不敢回来的。”
“不敢？”崔云暮冷笑道：“我瞧着你是乐不思蜀了吧，唐家就那么好呆，索性让舅舅将你过继给唐家，让唐丞相收你为义女好了！”
宋忆娇即便是不说，崔云暮也知晓她躲在哪里。
她到底没顶了崔姓，又被顾如意嫌恶，平日里在京城，同她交好的世家小姐并不多。
而且，崔云暮如今还没将崔云辞苏醒的消息放出去，只是方才差人去寻太医而已。
能有如此耳目的，唯有位高权重之人。
唐丞相。
崔云暮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人。
“宋妹妹心虚了，是不是被我给猜中了？”
崔云暮眯起眼睛打量宋忆娇，“宋妹妹手眼通天，一直没有回家，也知晓哥哥的伤势，唐白薇可真是将你当亲姐妹，一点都不瞒着你。”
“姐姐……”宋忆娇咬着下唇，眼神倔强，又要摇晃着身子跪下，却被崔云暮一把扯住。
“在我面前还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