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百里
“大人，要不要……休息一下？”
马队前端，看着似乎摇摇欲坠的李君言，冯德有些无奈的问道。
他与前者是在青丘城外碰的面。
当初看到李君言的第一眼，便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能完成如此长途的奔袭。
再怎么说，青丘城与桂宁城之间也有将近百里的路途，尤其还是夜行。
这种长奔对于寻常的兵甲来说，都算是个不小的挑战。
而李君言看着就单薄瘦削，一副文人做派，好似秸秆一样，稍微用点力就能掰成两节。
这种人真的能搞定吗？
冯德满心怀疑，毕竟他营中的汉子，哪个不是膀粗腰圆？
但这是李霄云的吩咐，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硬着头皮做罢了，反正若是因为李君言的缘故失败了，怪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没事。”
李君言摆摆手，但策马的动作也也没有丝毫停顿。
一股股浪潮般的汹涌在腹中翻滚而来。
他也许久没有休息了，似乎在夜宴之后就是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赴，整个人几乎忙成一团，又没有进食，加上还未消解的头疼。
几乎是把所有的不利因素全部集齐。
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话来，李君言也不由觉得自己能撑到现在当真是个奇迹。
但眼前的晕眩与晦暗仍旧如常。
“恕卑职直言，大人，您若是继续这般下去，大概还来不及赶到桂宁城，就会死在途中。”
冯德想了想，还是说道。
从背后靠近李君言，随时准备将其接住。
“不需要，也没有这个时间。”
在青丘城已经浪费了不少功夫，李君言自知没有给自己多余的余地。
如今只能硬撑着罢了。
即便不看背后那大汉粗狂脸上的神情，李君言也能猜到，后者此时只怕是对自己的孱弱颇为无奈。
没法子，这个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
但为了避免自己真在半路出事，耽搁时间，李君言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瓶。
咬了咬牙。
玉瓶之内，是他曾经想用在杨希身上，但没能来得及的醒神散。
虽然药效过后，对于身体的损害是不可逆的，除了神智萎靡，疲惫放大之外，若是在中途受伤，放大数倍的疼痛感甚至可以将人活活疼死。
另外还有一个未可知的因素。
便是李君言不能确定，药效之后的副作用，会不会加剧自己的头疼。
可仍是没有犹豫，一口闷了下去。
整只药液入口，温流在喉管与腹部之中流淌，似乎让人觉得全身一片暖洋洋的，倒是舒服不已。
但下一瞬便有异变陡生。
李君言霎时忽然觉得四周的情况清晰无比，尽管在马背上，却也能看到两侧往身后划过的古树。
风刮在脸上，如刺刀般锋利，双腿与马鞍接触的位置，更是因为路途的颠簸，摩擦出一股疼痛感来。
“这效果……可比我想的还要好。”
苦笑一声，李君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随即回头看向冯德。
“冯将军，大概还有多远？”
“这个……以如今的位置判断，大约还有六十里……”
“号令全军，加快速度！”
“是！”
冯德也是一惊。
以他的角度，自然看不到李君言刚才做了什么，只是看着原先还一副随时可能晕倒的前者，猛地便好似神采奕奕般，一时间脑袋没转过来。
李君言目视前方，还有六十里……
千万等我。
另一头。
破屋之内，楚姜小心翼翼放下扫帚，走到楚瑶身边坐下。
看着自家妹妹憔悴了不少的神色，楚瑶脸上有些怜惜，任由其靠在自己肩上，伸手在那一头不如先前柔软的发丝上拂过。
“辛苦你了。”
她轻声说道。
但楚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楚瑶心中明白，这丫头知道自己如今为了周弦雅与李君言的事情，几乎已经耗尽心神，不想给她添麻烦罢了。
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面对这种事情，不害怕才是奇怪的。
可尽管如此，楚姜也在尽力避免麻烦她，甚至分担了打扫破屋与给众人缝补衣物的事情，这才让本就岌岌可危的情况稍微缓解一些。
暂时算是给了一个交代，让那群人没有这么快便开始找麻烦将她们交出去。
但还能持续多久？
楚瑶这才发觉，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湿了几道痕迹。
她本来也没有资格安慰二人。
“姐姐。”
正在楚瑶想着的时候，楚姜忽然开口，目光落在靠着楚瑶膝上睡着了的周弦雅脸上。
“怎么了？”
草草擦去脸上痕迹，楚瑶笑问道。
但在看到楚姜身上简单的粗粝麻衣时，越发鼻酸。
二人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既然在谢王阁服侍李君言，宰相门前三品官，寻常的穿衣用度，也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但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日，姐妹俩便换了一身麻衣，将原先的衣物交给易水当掉，换了些银钱支撑用度。
如今那个像是玉琢娃娃一样的小丫头也沾染了不少风霜，自然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更为唏嘘。
“……没什么。”
对上楚瑶的视线，楚姜又低下脑袋，靠在前者肩上，闭上眼。
但透过麻衣，一对小手默默捂住腹部。
楚瑶笑意越发苦涩，抱着楚姜的小脑袋瓜，轻轻哼着什么调子。
夜色渐渐浓重，似是带着毒的雾气一样，浓稠到几乎化不开。
她的眼皮子也开始打战，困倦翻涌。
但就在即将睡着之时，忽然察觉到一道人影出现在身边。
楚瑶陡然大惊。
她们是李君言身边之人，自然得了于世飞的优待，被分在这个角落之内，旁人不得靠近才对。
但那人在现身的瞬间，一把将楚瑶的口鼻捂住。
后者下意识想要张口去咬，却忽然听到一道焦急不堪的声音。
那人的面容也渐渐明晰。
几乎占满整张脸的，宛如蜈蚣一样的丑陋疤痕。
不是当初的分堂舵主易水又能是谁？
但此时的易水却仿佛被猎手盯上的羊羔一样，浑身上下只透露出慌乱。
“楚姑娘，带着她们，赶紧与我走！快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