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兄弟
“家主……这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公子的伤，实在太过严重了……”
杨府之中，一间装饰颇为奢靡的堂屋之内，几名老者对着床上的中年人诊治了一番，随后站起身，对着身后白发老人无奈叹息道。
听到众人的话，老人浑身精气神仿佛被骤然抽空般。
整个人摇摇欲坠。
“家主！”
见到这一幕，陪在老人身边一名长须管家连忙伸手搀扶，好不容易才将其扶住。
老人垂着脑袋，对着几名大夫无力摆摆手。
“无妨，这件事不怪你们，实在是人力所不能及，左右不过是我不死心罢了。”
“你们辛苦了，先行下去吧。”
“是。”
几人听到这话之后，方才松了口气，随即连忙离开屋子。
只是眼神之中，苦恼与窃喜各异。
将老人放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管家有些担忧的问道。
“家主……可还好吗？”
“老夫无事，不必担忧，只是逍儿他……”
杨振看着床榻上浑身血迹的中年人，老眼之中满是泪光。
中年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对着杨振露出一抹惨白的笑意。
“他们刚才，是在笑我吧？”
“我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出来。”
“也是，我这个少家主要是好好的，他们各房下的子弟，怎么有出头的机会？”
“反倒是我如今成了废人，遂了他们的愿。”
中年人满是自嘲的笑道，露出面容来。
不是刚刚被李君言废掉的杨逍又是何人？
“逍儿……”
杨振想要安慰几句，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骤然一把掀开边上的桌子，将其上的茶具之类尽数打落在地，砰一声。无数瓷片碎裂。
杨振须发皆是倒立，声嘶力竭。
“皆是那李玄懿小儿的错！”
“我儿有何罪过，他非要下如此狠手！一个乡野之徒，焉敢如此！”
身为杨家家主，杨振自然不会只有杨逍一个儿子。
但唯有这个儿子，对医术一道的天赋卓绝，在他的指点下经年苦修，如今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已然学的他一身本事七八。
按照这个年纪计算，只要不出意料，日后杨逍的成就或许还要在他之上，甚至有可能成为杨家之人重返太医院的希望。
但现在，杨逍却忽然废了。
十指被砍断，双眼也被刺瞎。
别说继续行医，重返太医院了，他现在若非背靠杨家，有人照料，只怕自己活下去都做不到，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半辈子的心血，顷刻化为乌有。
要他杨振如何甘心？！
先前别院之中的护卫将残废的杨逍带回来的时候，杨振险些一口气续不上来当即心梗。
尤其是那护卫低声告诉他，废了他孙子的人，是三公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乡野之徒时，这股杀意旺盛到了顶峰。
“爹……”
杨逍失去光彩的眼中溢出血泪。
伴随着剧痛一遍遍冲刷脑海。
他几乎将牙齿咬碎。
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先去休息吧，杨家还需要爹。”
“可是……”
杨振一愣，随后有些颤抖的说道。
但话没说完，便被杨逍骤然打断。
“没事的，孩儿比谁都想要杀了李玄懿。”
杨逍强忍着心中的暴怒，但仍旧说道。
“但爹不能倒，我如今废了，爹如果也倒下，那杨家就不再是我们这一脉的杨家，人心涣散，各房争夺，最后零落尽散，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瓜分尸体，那是爹要见到的吗？”
“越是这个时候，爹越不能着急。”
似乎是因为这一次废了的缘故，杨逍身上那股桀骜的味道，竟是渐然消退。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冷静成熟的多。
他说的确实没错。
没了杨逍这个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其余各房之中的年轻一辈，自然心思活络，互相争抢。
如今只有杨振才能主持大局。
一旦连杨振也在这件事上栽了，那毫无疑问，杨家必然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
最坏的结果，就是谁也压制不了谁，最后导致杨家分裂。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毁了的杨家，底蕴的深厚，也足够无数人垂涎三尺。
那些一直被杨家压着一头的家族，青丘城府衙，甚至可能还有突厥人，谁人都想从这只奄奄一息的老虎身上抢下最大的一块肉。
那时，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杨振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随即站起身，在身边管家的搀扶之下，朝着屋外走去。
临走之前，回身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杨逍问道。
“等会就会有侍女过来照应，你需要什么，与她们说就是了。”
“那李玄懿，你打算如何做？”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良久之后，杨逍这才咬牙切齿道。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要他的命。”
“他李玄懿之所以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三公子的支持罢了，若是连三公子也选择放弃，他不过就是我们手中的鱼肉。”
“可那三公子能为了他与二公子叫板，你怎么就能够……”
“三公子可以与二公子作对，但那是兄弟之间的事情，莫非他还能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与整个大局作对吗？”
杨逍说道。
“爹，二弟应该要回来了，等会让他来找我吧。”
听到这话，刚才还有些疑惑的杨振，顿时眼神一亮，看向杨逍的目光，欣慰之中，又有几分沉痛。
“爹知道了，最后一个问题，若是连你二弟也不行的话，怎么办？”
“都到了这一步，若我们也输了，也就再无反抗之力，爹可以带着整个杨家向三公子投诚，用我和二弟的人头，换杨家苟延残喘，至少免去在各家争夺之中血脉凋零。”
“只要还有火种，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杨逍话音落下，整个人好似苍老了数十岁一般。
“但这件事与爹无关，是我们二人所为。”
“听你的。”
杨振的脑袋微微垂下，关上门，离开屋子。
遥遥望着远处别院的方向。
口中呢喃自语。
“这混小子，似乎不太一样了。”
“李玄懿啊李玄懿，我到底是该恨你，还是要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