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毛不拔
青梗山的躁动，迫使一些低阶妖魔朝着青禾县靠近。
一夜未眠的武者们，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妖魔的嘶吼声惊醒。
此时，蜕凡境武者全部都进山了，青禾县正是守备空虚的时候，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迎来一场苦战的时候，低阶妖魔们已经被人解决了。
苦等多日的秉烛司终于到了，而且预想中抵达的时间更早。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直到苏长卿从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没想到竟然是世子殿下亲至，真是有失远迎了。”
“不请自来，还请苏先生见谅。”
景王世子翻身下马对着苏长卿回礼，没有一点天皇贵胄的架子，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苏长卿自然没有被这种表面功夫给迷惑。
虽然对方还没有说什么，但是仅仅是他的到来，就透露了不少信息。
秉烛司创立之初，除了镇守四方猎杀妖魔的职责，还有是皇帝的耳目，替他巡视天下纠察百官。
可惜，天下五域实在是太大了，除了中土之外，其他地方的秉烛司未必没有生出别的心思。
就比如现在，秉烛司竟然没有提前告知景王世子的到来。
显然，他们已经投靠了景王。
思及此处，苏长卿不由感慨天下是一座烂摊子，便是武道绝巅的人坐上那个位子，老得都比一般人要快。
“苏先生，能否给我讲一讲青禾县的近况。”
景王世子来到县衙之中，便开始询问如今的局势。
南疆实在太大了，就算朝廷给景王的封地也不小，但也只是整个南疆一成的土地。
不然，景王也不用在南疆各处散布密探，来确保自身足不出户而知一域之事。
“殿下不知就来此地涉险？须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未知全貌，却也有所准备。”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越俎代庖了。”
苏长卿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而后李寡妇从房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如此神出鬼没的能力，让秉烛司的夜游人们下意识戒备起来。
他们刚才竟然全然没有察觉到李寡妇的存在。
这就是景王培养的密探，就算正面战斗的能力不足，但是在潜行暗杀方面却是一把好手。
李寡妇将最近青禾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在说到云薇和许麟已经进山的时候，不知内情的夜游人们没有在意，而景王世子却不由捏了捏手中的佛珠。
自从收到了李寡妇的密信，他就立刻带着秉烛司的人到来，为得便是云薇没想到……
景王世子看了一眼苏长卿，这个时间点入山，想来是对方早有准备。
如果云薇想走的话，以现在青梗山内的情况，他们应该是追之不急了。
“你们先退下，我有要事与苏先生商谈。”
“遵命。”
夜游人们恭谨告退，若非身上穿着秉烛司的玄色长袍，还以为他们是景王的家奴呢。
等到房间里就剩下苏长卿和景王世子后，之前的和谐氛围顿时冰冷了下来。
关于这位景王世子，苏长卿在贬谪之前就听说过一些事迹，据说是个一心向佛慈悲心肠的人。
不过，传言是否属实还需要他亲眼见证。
“苏先生，我原以为你不是个一毛不拔的人。”
“何以见得？”
苏长卿自然明白，景王世子口中的“一毛不拔”非是说他吝啬，而是道宗的一场公案。
万年之前，道宗之内出了一位异端，宣扬“人人不拔一毛，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的思想，并且获得了大量的拥趸。
在传统观念之中，牺牲小部分人，拯救大多数人，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可是，一旦自己成为被牺牲的一方时，便会有人生出抵触的心理。
这种理念之争原本算不上大事，却恰好赶上了东海的归墟暴乱，道宗之人死伤惨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奉这般理念，差点引发一场道统之争。
最终，这名异端身死，其追随者尽数伏诛为结局。
为了避免以后这种信念再度复苏，道宗修改了“一毛不拔”的理念，流传于后世之中。
于是，一毛不拔变成了对吝啬鬼的形容。
苏长卿非是吝啬之人，却被景王世子认为一毛不拔，原因便在此处。
“世人皆说苏先生泯然众人，但是在我看来却并非如此。”
“一门双杰对于苏家而言绝非喜事，反倒有可能是盛极而衰的转折点。”
“苏先生，你可以为了家族延续，为了兄弟情谊，主动放弃近在眼前的家主之位，为何不能为天下苍生，根绝动乱之源呢？”
不同于景王想要君临天下的想法，眼前的世子似乎有着别样的心思。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景王世子才会秘密前来吧。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苏长卿有些愕然，而后便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终究是景王的儿子，念了这么多年的经，却根本体会不到其中真意，此生也就是个门外汉了。
苏长卿不愿家族动荡，不愿兄弟离心，牺牲的终究是自己的利益。
可要是去杀云薇，便是损害他人的利益，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
“谁能代表天下苍生？你、我、景王、陛下……谁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事实如此，陛下登基已经十年，还没有将那两年战火带来的创伤尽数弭平，天下经不起下一场战火了。”
“五域之大，岂是你一双肉眼可以尽览。”
这是一场注定不欢而散的谈话，苏长卿拂袖而去，独留景王世子一个人在房间。
师爷远远看到神色不愉的苏长卿，只能再度感慨知县大人的背景深厚，就算是面对一位世子也能随便甩脸色。
他不免有些担心，这样对待一位藩王世子，接下来的几天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放心吧，我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保住一个青禾县并不困难。”
苏长卿宽慰地拍了拍师爷的肩膀，想要让他安下心来，而后将目光看向了青梗山的方向。
白天里，妖魔就开始袭击城镇，山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考虑到许麟和云薇昨日才入山，这件事必然和他们有关。
无论是当流浪狗还是金丝雀，千万别把命给弄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