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敕勒川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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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可汗一言可当万兵

“诸位莫要惊慌,且在此地安坐,我亲自去阵前探听虚实!必不使那什么追兵惊扰诸位!”

阿那瓌鼓足一口气,故作无所畏惧之色沉声说出这么一句话。而后俨然是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足的劲头再泄气,不顾大帐内众人的反应,也不招呼亲卫跟上,就那么大踏步的自顾自闯出帐去。

帐内众人猛然听得自家可汗竟像是要亲自挽袖子去阵前开干,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汗原来这么勇猛的吗?而且听那个近卫的话音,可汗之前便已经做过这等勇事了?看来人家不愧是可汗,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啊!”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浮想联翩时,大帐内还是有人反应了过来,向帐内站着的可汗亲卫连声催促:

“你们几个还不快跟上可汗!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柔然立时便有塌天之祸!速去!”

几人这才回神,急急忙忙拽开帐门追了出去。

此时阿那瓌已经到了马厩,离开大帐之后被外面的寒风一吹,他原本慷慨激昂的劲头便已经消退了大半。此刻正在马厩前踌躇不已,真让他单骑跑到两军阵前去做什么说客?开什么玩笑,他可是读过一些汉人典籍的,自古以来逞能做这种事情的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不是被蒸了就是被煮了!他可是柔然之主!有必要亲自去冒这种风险吗?

越想越觉得不妥当,阿那瓌暗暗决定干脆直接就这样偷偷回王庭算了!反正铁罗图大概率是回不来了,这里的头人们他刚才也都看到了,一个个惊惶如丧家之犬!

指望着这些人打退六镇追兵?虽然还不知道追兵究竟有多少,但之前对方甲骑具装的军威历历在目,阿那瓌不觉得群龙无首的阿伏干部落面对这样一支军队能有什么胜算。

“可汗稍待!”

而就在阿那瓌已经跨上自己的坐骑,正要跃马而出的那一刻。一位追了上来的近卫指着远处烟尘大起的方向惊愕的喊了出来:

“事情有变!可汗且稍待一二!”

阿那瓌不耐烦的转过头望去,只一眼便惊在了原地。

他们现在身处阿伏干部落的腹地,这里是一片水土适宜的草原,本来是绿草如茵,牛羊成群。在他们周围,还有很多小部落的零星聚居地,每个小部落都有自己的毡帐和牲畜,只是规模不算很大。

这些一圈一圈地拱卫着部落大人所在的区域,就像是柔然的各个部落拱卫着王庭一样,形成了一种非常独特的保护格局。部落大人居住的地方是整个阿伏干部落的核心,那里有最豪华的毡帐,最精美的装饰,还有最勇猛的战士守护。从部落大人所在的区域向外扩散,依次是各个小部落的聚居地,他们按照实力和地位的高低,差序排列,形成了一个严密的防御体系。

游牧民族的统治格局就是这样,像石子砸入水面形成的波纹一样,由内到外的扩张、统筹。部落大人就像那颗石子,他的意志和命令从核心区域发出,通过各个小部落的传递和执行,影响着整个阿伏干部落的方方面面。每个小部落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职责,他们既相互独立,又紧密相连,共同维护着部落的稳定运行。这一点和汉人采用儒家伦理治国的理念是不一样的,但都足以保证整个部落、整个民族如同一个整体,得以有序运行。

而现在,阿那瓌很清楚的看到,从他们这个位置向南一些的那些小部落中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光的后面则是冲天的烟尘。烟尘中没有太多敌人的呼喝声,但就是这种与常理不符的安静,更容易让人胡乱联想。在这种可怖的场景下,没有人会愿意细细追究烟尘中究竟是几千骑还是几万骑。

在看到几百名全副武装的重骑从火光中慢慢出现的时候,阿那瓌觉得自己的绷了许久的心弦再也撑不下去了。这个数量的重骑已经很难应付了,更不用说那些骑兵后面影影绰绰,不用想就知道后面肯定是更多的人!而己方这些不是仓皇逃回来的疲兵便是留守的哀兵,这仗怎么打?

想到这里,阿那瓌转身撤回王庭的想法更为强烈,这一次是他轻敌冒进,所以才不慎把大军带入了绝地,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下次他好好准备一番,稳扎稳打下来定然能洗雪这次的耻辱!

但还不等他行动起来,身旁近卫便颤颤巍巍提醒道:

“可汗,他们……他们已经朝这个方向冲过来了!”

阿那瓌猛的抬头,面上不知是恐惧还是气愤:

“我们先撤!莫要再管这里的人了!叫上所有的亲卫,还像来时一样,把我围在中间,咱们速速往王庭方向撤退!”

直面重骑冲击的锋芒,亲卫们自认为肉体凡胎肯定是拦不住的。于是也顾不得让可汗再做什么其余动作了,一个个匆匆忙忙披挂上马,便要护着可汗离去。

但生死一瞬之间,又发生了变故。

已经成势的重骑在距离阿那瓌半里左右的距离竟突然默契的停止了冲锋,眼力好一些的亲卫甚至看到了敌人战马打响鼻时喷出的阵阵白气,以及三圆花瓣直面面帘下冰冷有神的眼睛。

阿那瓌亲卫们心中满是不解,对方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冲过来,那自己这些人是一定挡不住的,甚至有些人已经闭上眼睛想象这次与可汗一同殉职之后,新任可汗会给些什么抚恤了。

阿那瓌原本心中便抱了一丝侥幸,这时见到对方莫名其妙的突然止住冲锋,一时心底竟不知道从何生出了一种天命在握的感觉。只觉得胸中豪情顿起,之前的重重忐忑便被扔到了脑后。

加之阿那瓌一直留心观察敌阵,不经意间却是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登时信心倍增。他整了整身上披着的长袍,拍马前行到了对方一箭之地,以汉家礼仪抱拳高声道:

“阁下才具出众,领大军追到这里已经算是为大魏立下殊勋啦!我前日里已经有言在先,以阁下的才智应当明白我说的实属金玉良言!阁下为什么还要做出此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苦苦相逼呢?”

高欢见阿那瓌在这种情况下仍敢单骑出阵,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这份勇气便足可称道,算得上是一位人物。再加上阿那瓌这种行为无意间能更好的配合他的“演出剧本”,当下微微一笑,也出列抱拳故作惊讶道:

“未曾料到真的是可汗大人当面!大人不是已经回到王庭了吗?怎会还流连此处?我等领万骑出塞追击,实是奉了领军之命,只为讨回上次被阿伏干部落抢走的粮食镇民,并无戏弄可汗之意!只是远远望见这里一队人马像是可汗近卫,这才止住了冲锋。”

阿那瓌闻言不禁一阵自得,看来自己之前的话真是一言当万兵,算是说到这汉儿心坎里了!他还认认真真向自己解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