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恃无恐，摸宝志异】
囍祭过后，水晏河清。
正是入水摸宝时。
视野尽头，隐约可见一抹浅红的毒瘴。
顾奢撑着一艘轻舟，在清河之上划开大片涟漪。
岸上，王良材和王哪吒这爷孙俩眼巴巴看着他，满眼担心。
即便身负“清河郎君”之名。
可顾大奢父母，还有王传虎夫妇，尽都是以摸宝人的身份，死在了深水精怪的口中。
叫人如何不担心。
更何况，他还是孤身一人。
——村里有个叫刘小六的，他夫妻两人本是除了王传虎外最老道的摸宝人，家中富裕非常，带动刘氏成为水云乡一方大家族。
只可惜某日入水后，刘小六的媳妇染了毒瘴，从此害了病，花钱如流水，却是入不敷出，久治不好。
在如此情况下，刘小六仍坚持一个人单独出水摸宝，只三回过去，便去渔栏典当了乌船……
一无所获，险些丧命。
再也不做摸宝人。
正所谓“孤身不下水，非亲莫敢回”。
摸宝人这行当，绝非“入水摸宝”这般简单。
往往是夫妻、父子、兄弟一同出水，性命相担，分别担任“入水”和“船守”。
下水前两人需先祭拜清河娘娘（地方水神）。
而后“入水”身负绳索，捆住躯干——入水寻宝，须臾光阴差之千里，乃是争分夺秒，与死神搏斗，必要时刻猛拉绳索，以此保命。
“船守”则望日观沙，聚精会神，心中默数——若是到了入水往日训练的最大闭气时长，无论入水是否求救，都需拼命将其拉出。
哪怕功亏一篑。
——据说配合默契的摸宝人，日积月累之下，甚至可以通过绳索的抖动频率与力道，传达简单的信息，借此来判断出水时机。
可即便做好此般万全准备，摸宝人的死亡率依旧居高不下。
如遇大鱼，一线之血浮水上，则代表下水之人已葬身鱼腹。
据说还有不满结发妻子年老色衰的，会约好一同出水，在妻子摸到宝贝扯动腰间绳索时，丈夫猛然松开绳子的另一头……这样妻子就会永远沉在水底，再不出来。
“活着，从来都没有容易的啊。”
顾奢提杆渡水，回想起灵瓜种子中，蕴含的有关顾大奢父母临终前的些许回忆。
忽觉一阵感慨。
他们便是村长口中配合最默契，可以绳索传意的那种极少有的摸宝人吧。
若无顾兴荣这个畜生干预。
只怕凭着夫妻俩的本事，能将这个小家打理的相当美满吧？
却如今，只我一人来行这凶险的摸宝行当。
听村长讲了一对对传奇摸宝人的经历，顾奢忽觉自己形单影只的真是可怜。
若是在水里出了事，真死里头都没人知道。
“你说是吧，娘娘？”
顾奢自嘲一笑，此刻忽地有些希望这囍祭就是真的，自己真是将清河娘娘明媒正娶进家门的“清河郎君”。
——当然前提是娘娘就按刚穿越过来时，水里遇见的那个为准啊。
还有传说讲清河娘娘是腐尸重生，千手千眼，整一个克苏鲁邪神的形象，这种他可无福消受。
这般稀里糊涂的想着，已然渡入破远的水域。
忽听耳畔“噗噗”两声，一道水花排水飞溅。
小黑鱼阿威咕噜噜从水面上露出滑溜溜的小脑袋。
似乎从精神链接里感知到了顾奢的“孤独”情绪。
此刻它喷水表示不满，想要传达“你哪里一个人了，俺还在这边哩”的情绪。
哦？
顾奢看着水里露出的小黑脑袋，一夜不见，这阿威好像又长大了一小圈。
虽然还是很小，不到他的手臂长，连雏鱼期都不到。
可长势喜人，肉眼可见的增幅速度让人一眼看去便觉踏实。
——由此可见这小蠢蛋之前真就光顾着囤，是一点没吃啊。
“大……额，郎、郎君。”
小舟渡过渔民往常捕鱼的最佳水域，往来的渔民傻愣愣地看着他孤舟独立的清瘦身影。
几个不曾得罪过他，人缘不错的村民，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再往前，恐怕有妖魔作祟，等闲摸宝人都不敢前往，唯有衙门差遣武者组成的『水狩队』，方敢前去。”
顾奢轻点下颌，回以微笑：
“叫什么郎君还怪羞人的，往后唤我大奢便好，至于危险……”
说着，他忽地话音一转，半开玩笑道：
“这世上，可还有什么比清河囍祭，入潭娶神更凶险的？”
“这……”
村民面面相觑，低头不敢回答，网中的鱼都散了去。
忽然听见一声爽朗的大喊：
“无妨，我既随口提起，自是不甚在意，往后再计较这般小事，可别怪我翻脸哦。”
话音间，还带着利落的笑意。
村民抬起头，却见那少年不知何时已渡出遥远距离。
在某一刻，那清瘦身影忽地随手放下渡杆。
挺身凌波踏浪。
夕阳的光景好似融金披在他身上。
少年恣意奔跑，在众人视野的尽头，忽地高高跃起。
“噗通——！”
火红的江面上。
涟漪如同盛放的莲。
……
“阿威，跟着！”
甫一入水，顾奢便似夭矫龙鱼，徜徉波光之中。
他闭上双眼，水流带来了方圆数丈之地的灵性气息。
顾奢随意抬手，仿佛身化捕鱼宗师。
可控的水流化作他意志的延伸，精准捕拿住一条条细选后的鱼儿。
“这条黄斑鱼，约莫六七斤，跟阿威差不多长，能卖五十文钱……嗯，阿威，先吞了。”
“哦？雀鳝，怎么跑这儿来了？好大一条，镇上的老爷们可喜欢，拿下！阿威张嘴！”
“还有这条，这条……都是我的！”
片刻功夫，气息感知内比较值钱的鱼儿都被顾奢捉拿一空。
阿威的“饕餮囊”里，足有近两平方米的空间。
可谓是出家旅行必备的鱼形储物袋。
顾奢没有丝毫负重累赘，直接“渔术”个爽。
一次入水的功夫，起码捞了五六百文！
再来一波，直接就是一两银子！
给寻常渔民听了，简直要跌掉下巴，梦都不敢这么梦的。
要知道，寻常渔夫打鱼一日，能捞个八九十文的，都算此中好手了。
更何况此际秋收鱼肥，再加上娘娘显灵，毒瘴退散。
渔民这个时候的收成，往往是一年中最多的时机。
待入了冬，一日能有三十文，怕是就要谢天谢地。
这些钱，说少不少，可算上一家三五口的花销伙食，以及春秋赋税……总归是要勒紧裤腰带勉强度日的。
顾奢这一出手，就抵得上寻常三口之家小半月的花销。
若非身负『清水郎君』的名号，他还真不敢这么显摆。
可谓有恃无恐。
“等等！”
顾奢正欲出水，忽地鼻尖微蹙。
『食气』嗅到了异味……
有人在跟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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