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也略懂一些术法
太和殿,早朝。
七月的清晨,凉意嗖嗖,帝引倚在龙椅上,有些睡眼惺忪。
当皇帝是很累的,天天批阅奏折到深夜,早上天还没亮便要上早朝。
每日卯时,百官们便在殿外等候,若是皇帝想在史书上落个“明君”的好名声,那就睡不了懒觉。
点卯点卯,也是因为官员们需要在卯时进行“打卡”的典故而来的。
宦官瞥了帝引一眼,照旧喊了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声音拖得老长。
殿下百官无人作声。
突然,一个年轻的官员站了出来。
这官员一身青袍,胸口纹有鹭鸶,仪表颇为不凡,开口铿锵有力:“启奏陛下,臣有事要奏。”
“讲!”帝引睁开了眼睛。
年轻官员拱手拜了一拜,道:“陛下,罪臣有一胞弟,名叫林冬。昨日被冤枉冲撞了公主,陛下亲自定罪并下令捉拿。罪臣以为,此中颇有蹊跷,恳求陛下开恩,准许重新调查此案。”
这开口为林冬求情的官员,便是林冬同父异母的大哥,翰林院庶吉士,林寒。
“大胆!”皇帝震怒。
宦官当即出言警示,声调颇为尖锐:“林大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林寒不卑不亢:“自圣上当政以来,四海升平,黎民安居乐业,百姓皆云皇上乃圣明之君。”
帝引眉毛一挑,气先消了一半,然后又眯起眼睛,似是在等林寒继续说下去。
林寒又道:“臣以为,自古圣明之君无不听言纳谏,绝不会独断专行。此案蹊跷颇多,陛下何不下令再查,既博得善于纳谏的名声,又能还公主清誉、维护皇家的威严。此等两全其美之举,陛下何故拒哉?”
林寒这番话讲得可谓滴水不漏。
先是一顿彩虹屁将皇帝夸上天,给他戴上一顶“圣明”的高帽子,又列出重审案件带来的两件好处,让他无法拒绝。
帝引一手捏住下巴,表情略有犹豫。
“陛下不可!”
一位官员连忙站出,年纪同样不大。
“哦?章爱卿有何见解?”皇帝扬了扬下巴。
“陛下金口已开,岂有收回之理?”
这人却是大理寺寺正,章廷。
章廷拱手道:“今日林大人劝陛下收回成命,陛下答应了。明日我也劝上一回,陛下答应与否?后日呢?文武百官个个都要来上一回……这朝堂如菜市场一般讨价还价,金口玉言岂不成了笑话?臣以为,这个口子开不得。”
“嗯……章爱卿也言之有理。”皇帝眼珠一转。
章廷又道:“况且那林冬案发之后便全无踪影,必定是畏罪潜逃,此等贪生怕死的小人死不足惜。”
“章大人,”林寒剑眉倒竖,“素闻章大人与我胞弟有隙,今日章大人如此公报私仇,看来传言并不虚假。”
“哼!林大人慎言。”章廷怒目圆睁:“我看分明是你假公济私!”
此时,又有一位官员躬身出列,乃是林寒在翰林院的共事,贾文。
他道:“臣以为,林大人所言甚是,事关公主清誉,陛下实在不该如此武断。”
“陛下,臣以为章大人有理……”刑部侍郎白彬也站了出来
“陛下……”
“陛下……”
越来越多的官员出列发言,这朝堂百官竟隐隐分为了三个派系。
林寒和章廷各自一派,针锋相对。剩下一些则是冷眼旁观,不发表任何意见。
帝引嘴角一挑,见着闹哄哄的金銮大殿,竟然当场就乐了起来:“这朝堂、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作为皇帝,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便是百官凝成一块、某家独大,这样对的他的地位和统治是有威胁的。
只有像现在这种局面,才是帝王最喜闻乐见的。
帝引当即端起案上茶盏,老神在在地用盖子撇了撇浮叶。
忽然,一个侍卫跑上殿来。
“报~~~”
侍卫半跪,抱拳行礼。
“何事?”皇帝轻呷了一口茶水。
“启禀皇上!国师御着剑,从东南边飞过来了!”
“什么?!”帝引一惊,茶盏落在案上,顿时打湿了一大片奏章。
“退朝!去御花园。”他一甩衣袖,当即起身便走。
“退朝~~~”贴身太监也急匆匆跟着走了。
一干大臣停了争吵,呆立大殿,面面相觑。
帝引刚至御花园,国师也刚好从剑上轻轻踏下。
一步一步,凌空走到地上,落在花间。
飘逸的身姿,白色的玄袍,傲立百花丛中。恰好火红的朝阳从檐头升起,将国师的身影照的熠熠生辉,当真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
帝引刚好转头,看到这一幕,竟是一时间看得呆了,往日种种也不禁浮上心头。
帝引与国师是旧识。他十九岁登基大宝,不久后南知意便坐上了当今国师的位置。
如今百来年过去,自己早已两鬓斑白。但国师却依旧光彩照人,容颜不老。
他不经怅然。
自己虽有紫气加身皇命护体,奈何资质有限,终究躲不过生老病死。
资质,资质,
资质当真就这么重要!?
高祖活五百年,武帝治六百载,为何朕偏偏才过了百年,就垂垂老矣?大梁战祸五百余年,朕接手后才稍有起色……
“陛下。”国师走到帝引身前,声音清凉。
帝引这才惊醒过来,尴尬一笑:“国师来了,有事可去凉亭坐下,慢慢详谈。”
“不了,”国师抬手拒绝:“陛下,贫道尚有要事,此番便开门见山吧。”
“哦?”帝引虽略有不满,也只能点头:“国师请讲。”
“听闻陛下昨日,亲自定了一位叫林冬的少年死罪。这林冬原先是贫道的徒弟,还请陛下饶了他的罪责,还他一个清白。”
帝引面色顿时一寒:“哼!国师此言可是越界了!”
国师却不在意,只是淡淡道:“一个府尹之子,为何好端端地会和公主躺在一起,你我心知肚明。陛下何故用此手段,却是坏了公主的清誉。”
“我要是不同意呢?”
“陛下若是不愿讲理,贫道也略懂些术法;要是不小心伤了这些不开眼的侍卫,我的医术也尚可;又若不巧打死了几人,超度的经文我也曾诵过几篇;如有甚者怨气凝重化为厉鬼,贫道阁中也不缺些驱鬼的咒符……”
帝引一愣,眼角微微抽动,眉间有汗珠滑落。
“其实陛下所求,贫道未尝不知,今日我便带来了。”
说着,国师凌空掏出一物。
“不过陛下,你也得拿另一物来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