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戕的婢女
陈肃第一次开始怀疑,难道这玄黄之术竟真如此神奇?
未殊见他满脸诧异,也不卖关子:“你身上的官服微皱,说明已经穿了至少一日,你昨日下朝后并未回府,来不及换常服便迫不及待要去见的人,一定是个对你很重要的女子。”
这么一会儿,陈肃被震撼冲昏的理智总算是回笼:“你怎知我见的是个女子?”
未殊还没回答,就听裴青陆凉凉地揶揄:“你身上的脂粉香,十里外都能闻见。”
她不禁看了裴青陆一眼,没想到这声名狼藉的王爷,倒也不是只有脸能看,脑子也是好使的。
未殊含笑点点头:“你身上沾染了脂粉香,但并无酒味,可见你去的也不是青楼。”
“再者,你鞋上沾了花泥,据我所知,这样妃红色的棠花实为稀有,今夏整个庆安城都只有一处盛开,由此可见,那女子应当被你安置在……”
在陈肃愈发惊恐的目光中,未殊略微沉吟后,轻启朱唇:“棠花巷。”
“够了!”
听到这三个字,陈肃如同被人戳中了穴位一般,差点从马车上跳起来。
棠花巷是他为眉昭精心挑选的住处,又幽静又隐蔽,一年来,就连他爹娘都未曾发现过,可却被这头回见面的少女一眼识破,陈肃彻底心服口服,不论她是用何种方式推算出来的,这少女都定然有着过人的本事。
裴青陆静静地看着二人争辩,只见未殊在推理的过程中,那双眸子光华斐然,亮得晃眼。
“梆梆。”
木几发出两声短促的敲击声。
裴青陆收手,迎上未殊转过来的目光,提醒道:“凶手布这个阵法的目的是什么?”
她神情一敛,摇摇头:“还不知道,许多阵法从大体看起来大同小异,但其中关键一换,便是天差地别的作用,我得先去另外两桩凶案的现场察看细节。”
裴青陆并未多问,扬声吩咐:“去城西,修撰朱松府上。”
“是!”
赵淮得令,一扬鞭,马车便开始移动了起来。
陈肃已经放下车帘坐回了车前,车内只剩下了未殊与裴青陆二人。
这是她头一回与男子同乘,正兀自觉得有些尴尬,就听到裴青陆淡声开了口:“那自戕的女子,便是这朱松家的婢女。”
他对案件极为了解,甚至不必翻阅卷宗,便能准确地说出事发官员的名字,要知道像修撰这样的小官,在满是高门权贵的庆安城中,实在是不起眼。
未殊垂眸敛下自己眼中的异色,视线就落在玄色披风上,出了凌阴后,暖风一吹,她便热得将披风解下,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了软榻上。
未殊忍不住思索着,盛夏时节,随侍备着御寒披风,要么说明玄祁王身子虚弱,畏寒到连夏日夜风都受不住,要么便说明他来凌阴是早有准备。
可未殊刚才见过他的手,骨骼坚实,指腹细看有一层薄茧,并不像是身子孱弱的模样……
“王爷留心这个案子,是因为龙头吊坠吗?”
未殊忽而抬眼,问道。
她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多桩案件中出现了皇权代表物,的确足以引起龙椅之上的忌惮。
此话一出,裴青陆目光微寒:“龙头吊坠的消息分明已经被严令禁止外传,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未殊一凛:“我也是方才在凌阴中见到,才由此推测。”
她不得不细细解释:“无论是何种阵法,其中必不可少的便是阵灵,阵灵可能是各种各样有着特殊含义的物品,但它们都是阵法的核心,对阵法的运转和效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裴青陆未置可否,阖上了眼闭目养神。
那双凛冽的眸子被掩住,车厢内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些许,仿佛刚刚那一瞬间彻骨的寒意,是未殊的幻觉。
一路再无话,耳边只有马车行驶的“轱辘”声。
未殊百无聊赖地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望,一直到天色完全亮起来,马车才在一座宅子前停下。
宅子大门并不宽阔,但古朴中透着书香门第的底蕴。
未殊一眼就看到了匾额上用正楷书的“朱府”两个大字,笔法工整端正,挑不出错处来,却并不惊艳。
也不知是时辰尚早,还是府里近日出了人命,朱府此时大门紧闭。
赵淮先一步跳下马车去敲门。
“笃笃。”
“吱呀——”一声,一张年迈的脸从门缝中挤了出来:“何人?”
赵淮朝老门房微微拱手,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一侧身,那门房便朝马车望了过来,他目光在车檐挂着的金铃上停留了一瞬,而后面色一变,忙不迭遥遥一拜:“原来是王爷!奴才马上去禀报老爷!”
不多时,一个身材细瘦的中年男子脚步匆忙地跑了出来,径直走到马车前下拜:“下官拜见王爷!王爷千岁”
朱松听见门房禀报时,还以为他老眼昏花了,修撰在庆安城的官员中,只算得上是品级末等的小官,怎的会招来玄祁王这尊大佛?
可当他看到自家府门前赫然停着的高头大马,除了玄祁王,满庆安城,又有谁家的马车能如此气派?!
朱松战战兢兢地保持着下拜的姿势,丝毫不敢怠慢。
直到马车中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起来吧。”
他才站了起来,身子还是微微弓着,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不敢站得太直。
朱松小心翼翼抬眼,就看到马车上下来一道深绯色身影,少年动作洒脱,一看就是锦玉堆起来的人物,也只有皇室才能养得出这通身的气度。
玄祁王身后跟着的人他认识,是大理寺卿陈肃,朱松又一拱手:“陈大人。”
陈肃也回一拱手,二人便算是见过礼了。
可就在这时,车厢中又钻出了一个青衫少女,朱松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听闻这玄祁王虽然流连花丛,但从不将女子带在身边,如今这青衫少女既然能坐上王府的马车,足以得见她与王爷之间关系的非同一般。
朱松正暗自想着,必定也不能怠慢了这位姿容清丽的青衫少女。
但他忽而又迷惑了起来,王府的马车极高,这少女显然不方便自己下来,可玄祁王却并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