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把脸上的血擦擦
对远处的梁青招了招手，又指了指他的脸，陈龙顿时开口道，
“把脸上的血擦擦，别搞得这么邋遢，再跟我一起把同胞的尸骸搬上车。”
两人将那几个可怜的华人都装到车上，一旁那个老范则是一脸的悲戚。
“你的伤势不要紧吧？你住哪里，要不要先带你去看医生？”
做完这一切后，陈龙让梁青跳上马车，然后又把老范拉了上来。
“往西边走二十里，华人淘金者在那边有个聚集地，去找那里的郎中。”
老范虽然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但还勉强保持着清醒。
不过看他这个样子，除了那些皮外伤之外，应该还有内伤，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再不救治的话，恐怕也很快要嗝屁了。
驾着马车，梁青顺着老范所指的方向很快来到了所谓的聚集地。
其实就在一片杂乱的林地旁边，贫瘠的土石空地上，三三两两的坐落着一些破旧的木屋，加起来也不过十几户而已。
听到马车的声音，木屋里出现了一些瘦小的人影，但大多都是妇女和小孩。
当见到那一车的尸体和被打的这么惨的老范，顿时满脸都是惊恐。
很快就有小孩一窝蜂的跑去报信，一个两鬓斑白，却看起来很有精神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搞成这样，阿威他们……”
这个聚集地唯一的大夫姓余，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陈龙扫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年纪不小了，大概有四十多岁，可双眼炯炯有神。
跟老范不一样，余庄凤跟他不是老乡，而是来自广东台山。
其实像老范和陈龙这种才是异类，因为当今的大多数华人劳工还有这些华人淘金者，其实都是来自于广东。
余庄凤的父亲就是从事中医，1850年年仅25岁在淘金潮开始的时候就来了美国。
只是因为华人矿工被排挤限制，气馁又愤怒之下继续从事中医行业。
老范虽然没有多说，可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念叨着这个余大夫，就好像他真的是什么神医一样。
余大夫先是查看了一下老范的伤势，掰开他的嘴巴还有眼珠都一一看过，最终皱着眉头说道，
“下手这么重！”
他往身后喊了一句，叫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子。
“阿文，把他扶起来。”
紧接着，他又看向了车上的几具尸体，叹了口气看向陈龙道，
“都是同胞，还能把他们带回来，多谢你们了。”
他神色之中多有不忍，也藏着一些愤怒，最终却无奈的说道，
“又有几户的希望没了……”
“你们随我来吧。”
余大夫准备将陈龙和老范带到他屋子里医治，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妇孺的凄惨哭嚎声。
许多华人来到美国之后生活艰苦，繁衍生息，抱团发展，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在这里扎根。
即便他们为美国早期的建设做出了贡献，可这个过程中却也有无数华人因此付出了生命。
梁青听到身后的哭嚎有些于心不忍，他忍不住转过去看去，对着陈龙说道，
“龙哥，我想去帮帮他们。”
陈龙点了点头，回应道，
“去吧。”
“嗯。”
梁青转过头之后，快步走向了装满马车的尸体。
陈龙则是继续跟着余大夫来到一个简陋的棚屋内。
抬头便是一张红底黑字的横幅，诸事顺心，旁边则是贴着一张，吉庆有余。
除此之外，墙面上还糊着一些泛黄的纸张。
屋内的家具很少，几乎是一览无余。
一张木床，一张极为老旧的木柜子，看起来应该是木匠手工打造，也有些年头了，上面摆着些瓶瓶罐罐。
余大夫让先前那个小伙子把老范放在床榻上，这个时候老范其实已经是迷离状态了。
被那群匪徒折磨，又受了这一路的颠簸，其实早就撑不住了。
“老范平时其实不住我们这里，他在往东去的矿场下游河边搭了个棚子，还有个女儿，但他这个情况太严重了，我只能尽力而为。”
余大夫手里的动作不停，却又一边看向陈龙询问道，
“你贵姓？”
“叫我阿龙好了。”
“阿龙，你是做什么的？”
余大夫锐利的目光看向了陈龙。
“看你们风尘仆仆，身上还沾着血，不久前才杀过人吧？”
“你别误会，我对你的过往不感兴趣，只是我要对这里的其他华人负责，你救了老范，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逼你，但是只能请你离开。”
陈龙仅仅是沉默片刻就笑道，
“没什么好瞒的，我也是来美国发财的，之前在铁路公司当劳工，差点被他们打死，索性杀了那里的监工逃了出来。”
“不过你放心，我们的手脚很干净，没人追过来。”
陈龙这番话说的是半真半假，因为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余大夫不太好骗。
而且杀的是白人，又不是华人，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余大夫听后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原来如此……”
“算了，也是人之常情……你们暂时可以留在这里。”
半晌后，他才简单处理好老范身上的伤势，又接过阿文递过来的粗布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迹。
“抓走老范的人，应该是剥皮帮。”
“剥皮帮？”
陈龙的脸上露出讶然之色。
从帮派名字上其实就能初步窥视到这个帮派的臭名昭著。
杀人放火，烧杀辱掠那都是小儿科罢了。
而且与其他帮派不同的是，剥皮帮是以家庭成员组成的‘父子兵’模式的犯罪团伙。
如果有幸出生在这个大家庭里，那么恭喜你开局就是悍匪了。
他们原本不在内达华山这一片地区游荡，只是在两个月前洗劫了一个小镇，甚至屠杀了当地小镇的警察署警长。
惹怒了政府之后被追杀之后，这才逃到了这里躲避风头。
余大夫见多识广，早年甚至亲眼见过这个帮派的核心成员，又时而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所以仅仅从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样貌就确定了这个帮派所在。
陈龙恍然。
如果当时公司运送物资的马车遭遇了剥皮帮的核心战力，那么全员被屠杀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你能在他们手里活下来，并且救下老范，你很不简单。”
余大夫打量着陈龙，却没有多问他是如何办到的。
“华人在美国的处境很艰难，更何况在残酷的西部。”
“所以我们必须结合同乡的力量，握成拳头，才有生存的资格。”
“我早就劝老范加入我们的同乡会，可他没有听取我的建议，反而还带走了我们这里的几个年轻人去矿场的河边淘金。”
老范本身就是为了淘金而来，所以内心也带着期翼。
他和余大夫不一样。
余大夫来这里已经十几年了，是亲眼见识过华人淘金者从短暂的辉煌又是如何跌入谷底的，所以早就对淘金发财这种事情不抱期望。
华人淘金者，甚至很多华人劳工已经没有生存空间了。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你既然杀过人，身手应该不错，有件事我希望请你帮忙。”
陈龙没有急着答应，只是询问道，
“你要我帮你什么？”
“老范的女儿还在矿场的河边，也许她还在等着老范回去，剥皮帮不会放过她的，我希望你去将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