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缘由
严耀是否还留着航天局的关系,周彪很是怀疑。
他怎么被自己捡到的?就是因为梁上真把他种在了医院门前,当作预防邪祟的警铃。
可梁上真这么渴望攀上航天局的关系,事后也仅仅把严耀当一个警铃,不正说明他对这方面毫无帮助么?
技术人才许多都木讷老实,不善钻营。
严耀似乎就是这种人。
护着老晋回来,一路相安无事。
周彪看着工地大门,终于因接近本体力量充盈,暂时放下心来,有闲情和老晋调笑几句:“我笑那梁上真利令智昏,如果在路上埋伏我们一手,还真不好对付。”
“对,也没尾巴跟着咱,没准他真有诚意伙同我们一起开墓地,”
老晋往后张望了下,却没从电动车上下来:
“行啦老周,不劳护送。不是要和墓主套近乎么?我去菜场买肉,再去档案馆查查古墓的资料。你去和严耀再对对消息……总不能再把我的吉诺劈了吧?”
吉诺是剩下那条大狗的名字,它已和尔里光速处成了朋友。
周彪点头:“让春妮和你一起去,你不止要买肉,还要搞些煤炭,烧烤架之类,光用电毛驴可装不下。”
远处的泥头车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可思议:“让我……专门出马,却只拉一顿烧烤的货?……哈哈!”
她狠狠翻了翻白眼。
老晋也挠头:“让我开泥头车去买菜?真够气派。”
他俩离开。
周彪一时没见到严耀的身影。
却见尔里高坐于她的挖机本体上,在一堵墙前,正对吴耐这个大活人颐指气使。
……吴耐便是从殡仪馆那里掳来的活人,他居然还在工地,周彪自己都忘了。
尔里指着他:“我要你备好做墙面的工具,你怎么这么怠慢!”
吴耐点头哈腰:“不敢,不敢!”
尔里高高在上,翘起二郎腿道:“好!看见这墙了么,你选十米刷浆做面,细细抹腻子刮大白,不要留半点缝隙在上面!”
许是吴耐真有干装修的经验。
他手脚如风,闷头做了,好久抬起头,见墙面焕然一新,对自己的作品甚是满意道:“那剩下的墙,我也一并刮了?”
尔里道:“谁让你刮!且住,你再选十米,全贴瓷砖,细细填缝,不得有半点空鼓歪斜!”
吴耐愣愣:“这边才刮了大白,那边却要贴瓷砖,这……”
“叫你做你便做!”尔里瞪眼。
吴耐点头,只得把瓷砖贴了,忙活半晌,肚子咕咕叫:“您看这墙还剩些,小的不如将手把它给贴完?”
“剩下这些,你给我做清水混凝土,要弄得像镜子一样能照出人影,色泽也不能有半点杂乱!”尔里道。
吴耐强笑:“您莫不是在消遣小的?”
尔里听得,都没站起,只把翘着的双腿换了一边,提起挖斗,“呼”的一甩,便将整个墙面直接捣翻!
霎时瓦砾四溅,却似下了一阵灰雨。
吴耐立在原地,脑壳被碎石砸的哐哐响,只来得及将嘴里的灰一吐。
周彪看得好玩:“尔里,干嘛这么欺负他?”
尔里撇嘴,从挖机上跳下来,摸着她的马尾辫道:
“还不是为了你?‘只要工地有人干活,你就能恢复力量’,可全工地上下,只有他一个活人能给我玩……折腾啊!”
她摸着自己的指甲:“无论如何,你哪怕多恢复一点力量,不都是件大好事?”
好有道理。
周彪点头,又忆起吴耐在殡仪馆对那老先生的所作所为,便朝他转身:“那你可不能辜负自己的劳动成果,就是这面墙,还得麻烦你重新砌起来。”
据说一座城市,把这里挖开,那里填起。再把填起的地方重新挖开,那里又填上。
一来二去,除了让交通变堵外什么也没改变,却刷出了可观的GDP。
周彪想笑,照这么想,自己的力量难道可以用“GDP”作为单位来衡量?
吴耐低头看了下自己手上的铲子小桶,又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废墟,欲哭无泪。
周彪已被尔里拉到挖机顶上坐着,一起去找严耀。
严耀来到工地第一件事不是和同事们熟络熟络,而是钻到工地深处自己去找他的岗位。
挖机启动,履带轰鸣。
周彪对尔里忸怩几下,有些不自在:“尔里,我坐在挖机顶,是不是相当于骑在你脖子上?”
尔里伸了个懒腰,她洁白的脖颈和有力的手臂共同构成了道优美的弧:
“唔嗯?差不多就是这么个对应关系。挖斗是我的右手,驾驶室是我的身子和头。呀,别在意,我现在不也相当于扛着自己走么。”
周彪犹豫一下:“那履带就是你的脚了?”
“没错呀。”
坏了。
周彪捂脸,记得许久前,工地还是一片荒芜,挖机总会被四处调动,会一次次碾过泥地。
泥土嵌进履带的缝隙,会被压成一个个均匀的方形,再随挖机的运动掉落在地。
工地不喜欢发工资时,苦闷的周彪便会把掉落的方形拾起,开始幻想这是一块块金砖。
既已幻想成金砖,周彪便不忍将方体扔掉,而是拿在手上一直把玩。直到它失去所有水分,碾作尘土,从指间溜掉才罢休。
可现在一想,自己昔日爱不释手的,竟算是尔里的脚泥?
周彪脸捂得越来越紧,只觉过去的时光好像被染上了层别样的色彩。
……还怪有意思的,下次还想玩。
只是亲口找尔里讨要似是有些为难,周彪打开指缝偷看尔里,看着她金黄发梢旁的侧颜,有罪恶感在心中升起。
跟在她后面偷捡些,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尔里对周彪的窥探不明所以,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想换个好看些的姿势。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挖机好歹是现代重工业的璀璨结晶,平日挖个坑刨个土,能吸引多少大人小孩来围观?
所以自己每个角度都好看!
尔里愈发自信,也就抱起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还以颜色,轻松抓住了周彪的目光,和他打起眼睛架。
直到挖机的隆隆响声停下。
周彪抬头,观察起尔里带自己来的地方。
按规划,这里竣工后该是个数控机房。之前只搭出一个架子,相关的仪器设备一个都没有安装。
严耀就在这里,他的眼球本体被其瞳孔中流出的血管托举,悬于房间正中,又有三颗头颅在他周围四处飞舞。
是苏主任及其两位助手的头颅,被严耀从中掏空,接上了血管,当成他自己的面目。
见周彪到来。
严耀便派出苏主任的头颅,代表他的最高尊敬:“哎呀,老周,这真是好地方,好地方……小心别踩了我的排线!”
排线?
周彪低头,见地上赫然是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管,想必是严耀所铺,以替代机房未曾接入的线缆。
血管虽密,排列却整齐,甚至以不同的氧含量弄出了静脉血和动脉血,以血液颜色的艳度,为充当线缆的血管分门别类。
周彪对所有生活整洁的人都由衷钦佩:“好厉害,看着就先进。”
“铺线有什么厉害的?都是基本功,以后有机会弄来仪器设备,那才厉害!我能黑进航天局计算机系统的后门,接入整个新城的监控探头!”
“我还想给咱工地弄个人员管理系统来管鬼,因为老周你这以后人和鬼肯定会越来越多,我想做的事好多……”
严耀搔了搔苏主任的脸颊,有些羞赧:“可是我已经死了七年了,不知道手艺还能不能跟得上时代。”
周彪张了张嘴,被严耀的话勾起回忆。
自己死了多久?
散碎的记忆中,一年,两年,四年的结论都有。
边想。
周彪随口对严耀说:“才七年,你肯定没问题的。”
“哎呀,这就是老周你不懂了,这世界进步的速度太快了!”严耀让苏主任的头眯起眼睛,很是感慨:
“我死前,新城这等规模的城市,最多有一两个火箭发射架。可现在,新城的发射架已经立起整整七座了!”
“或许这不能直观的看出技术进步,但至少说明,全世界在航天这块都在加大着投入!”
七座发射架将新城拱卫正中,每日清晨,自地平线那端率先亮起的不是朝阳,而是火箭冲天而起,仿佛要燃烧世界的火光。
“是啊,是啊,只是七座还是不够,新城这么多科研机构,想用一次发射架都要提前一年预约,”周彪回过神来,对自己记忆的混乱更加疑惑:
“我就不明白了,不是说航天不重要啊,可目前它的象征意义不是大于实际意义么,至于世界各地都像魔怔了一样的去发展?”
谁知。
严耀让苏主任头颅的表情无比精彩,他斟酌了一下语气,犹犹豫豫:
“老周啊,你是不是……工地干多了?谁不想活得更长点啊,所以才要发展航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