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何人
青云客栈，取名“平步青云”之意，离着长安贡院不远。
时值乡试，客栈中已经住满前来科考的各地学子们。
资产丰厚者，单独包一跨院，随身书童、服侍丫鬟、马夫、厨娘，无一不缺，更是引朋唤友，整日里作文吟诗，饮酒作乐。
囊中羞涩者，自然是寻得几个要好的，挤在一间大通铺中。
更有路途遥远者，不得不住进柴房......
客栈的一间偏院，原本是甄不南提前订下，此时只有一位中年儒生负手而立，站在院中。
听着隔壁院中，嬉闹之声，他莫名想起一句诗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心中长叹，当年他何尝不想科举得中？济世安民？
“扑通”两声，有人从院墙翻身而入，中年儒生并不回头，只是低声说道：“回来了？”
“师父！”
令狐冲面目羞愧，俯身拱手，道：“弟子今日给华山派蒙羞了！”
“请师傅责罚！”
梁发同样惭愧而拜，“师父！”
中年儒生正是岳不群，他缓缓转身，面色温和，宽袖一挥，内力运使一股柔和劲道，将两个徒弟扶起，轻笑道：“不必羞恼。”
“冲儿、发儿，行走江湖，一时输赢，自是有的。”
“你二人今日面对强敌，护我华山派声誉，怎是蒙羞？”
他顿了顿，关心道：“你二人可受内伤？”
令狐冲二人对视一眼，均自摇头。
“你二人先去敷伤，换身衣物，暂做修整后，待为师帮你们拆招。”
令狐冲二人应诺回屋，两人互相上药，包扎，更换好衣物后，再次来到院中。
岳不群先问道：“冲儿，可曾看出今日敌手，所使武功路数？”
令狐冲皱眉回忆，抽出长剑，以剑做刀，缓缓使来，“师父，那人武功路数颇杂，最开始一撩一挑，一拉一劈，分明是八卦刀法中“撩尾转环”。”
“而后，进招又是五行刀法，崩、劈、钻、横、扫......既快且猛。”
只见令狐冲一招一式，演练下来，竟然一招不错。
岳不群满意的点点头，又问：“可想到破敌之策？”
令狐冲一时尴尬，僵立当场，摇摇头。
岳不群，轻捋长须，含笑点拨道：“冲儿，你招式应对已极好，但是不是自觉苦于疲于应对？招式施展不开？”
令狐冲沉思点头。
“那是你二人，内功不深，内气不够之故。”
“你们看，”岳不群取过长剑，使出那招“白云出岫”，“这一招，取自“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之意。”
“招法要义：“非有意为之”，要诀尽在：轻、灵、飘、逸，四字。出招后，敌人刀势来扫......”
只见岳不群剑光一顿，仿佛有人招架，紧接着，他剑身一抖、一荡，陡然间生出变化，宛若云霞飘逸，又宛若流水，
“你内力灌注剑身，连消带化，顺势而提、刺、点、崩......”
他剑光一闪，“唰唰”几下，招式既奇且险，将“白云出岫”后式变化使出，招招不离上三路。
“还记得那招“苍松迎客”么？”
令狐冲眼睛一亮，快速答道：“师父内气灌注后，我内力既厚，顿生柔韧，一弹、一拨，对方登时中门大开，犹如迎客......”
他欢喜不已，躬身拜谢：“多谢师父指点。”
岳不群将长剑还给令狐冲，吩咐道：“你小师叔派小华前来告知，这几日他都会住在按察司中，无有安全之忧。”
“你二人明日一早，开城后即刻回山，告知你们师娘，谨守门户。”
他叹了口气：“江湖高手，犹如过江之卿。”
“今日与你们对杀的那一位老者，我也不识其来路......”
“是！”
岳不群看了眼在一旁呆立的梁发，又说道：“冲儿，回山路上，好生与你师弟拆招。”
“是！”
“去吧！”
令狐冲和梁发二人施礼后，各自回房。
岳不群继续负手而立，听着隔壁院中，秀才们各出八股题目，互相作答。
只觉得，隔壁的秀才所做八股文章，矫揉造作，诘（ji）屈聱(ao)牙，味同嚼蜡......
想起那日，他和甄不南的问答，不由得微微一笑。
“若是此次乡试，净是此等货色，小师弟举人功名，可谓探囊取物矣......”
随后，他眉头一皱，想到今日太白楼那位与令狐冲和梁发对敌的老者。
“小师弟到底惹到何方势力？莫不是被师妹猜中，盐帮之乱，果有其他势力撑腰？”
“太白楼乃是乡试之前，秀才们，聚友交集之所。那些人莫不是专门冲小师弟去的？”
“那老者，显是旁门高手，刀法一般，却内功深厚，连冲儿、发儿联手都不是对手......”
岳不群心中生起忧虑，华山派只有自己和师妹可以抗衡那老者，分身乏术。
冲儿用功勤苦，剑法尚可，但内力浅薄，又非一朝一夕可成，何时才能独当一面？
是了，让冲儿回山后，让师妹传他“易筋锻骨篇”！
他混元一气已成，勤加修习后，内功修为，必然进境有加......待三五年后，未必不能与老一辈高手相争？
他想到此处，顿觉未来有望，内心舒畅。
冲儿，只顾陪灵珊，戏耍顽劣，却未发现她默化潜移，还要多亏师妹心细如发......
他转身回房，默默演练“易筋锻骨篇”，心中再叹：这门内功要旨，真个不凡！
我才修行几日，内功便深厚一层！紫霞功进境喜人，小成在即！
更兼强筋健骨，增长体力，真是一等一的武林绝学！
真是天眷我华山派，收小师弟入得门墙！
不过，此功法好像还有意犹未尽之感......
不急，师妹说得对，小师弟乃读书人，非是敝帚自珍之人，或许是乡试在即，忘记了......
我夫妇二人真心相待，他迟早倾囊相授。
这次下山，必要护得小师弟周全才是！
他收功后，床上盘坐，闭目调息运气，替代睡眠......
“咔！”
岳不群突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那声细响，分明是有人落在房顶！
这落音，轻微之极，显然来人轻功极高。
若不是此时夜深人静，他入定后，又五感倍增，还不一定听得到。
“何人，做那梁上君子？夜半来扰？”
岳不群，提起一口内息，直接拍床飞身而起，“何”字出口，他已身在半空，“人”字刚落，他已穿窗而出。
待这一句话说完，他已站立房顶，向来人看去。
来人黑衣金带，让他心中一惊，不由得开口喝问道：“来人是日月魔教哪一位长老？”
“因何来此？”
来人并不答话，转身欲走。
“留步！”
岳不群面上紫色一闪而逝，运上紫霞功，遥遥一掌向那人打去，笼罩其身。
那人躲闪不及，不得不回掌相对。
“嘭！”
那人借势远去，一个嘶哑苍老声音传来：“好一个“君子剑”，好一个“紫霞功”......”
“师父！”
却是令狐冲和梁发两人，手持长剑，跃出房间。
岳不群正待追赶，余光一扫，却见院外墙角下另藏有两人。
月光下，一人白发，一人秃头。
他顿时大惊，不敢再追，生恐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转身腾空，向墙角那两人攻去，怒喝道：“日月魔教何时成了跳梁小丑之辈？”
那二人不言不语，同时出刀，一左一右，刀光疾闪，分别向岳不群砍来。
岳不群面上紫色再闪，两袖无风自鼓，左右一扫，“嘭嘭”击中刀身。
那二人眼见不敌，对视一眼，“走！”腾空而走。
岳不群紧随其后，留声道：“冲儿，发儿，趁夜回山！”
那二人毫不恋战，一沾即走，不一会儿，几个起落间，消失在一座连绵不绝的府邸之中。
岳不群心有疑虑，未有跟进，绕到正门，定睛一看：“秦王府”。
他心中一紧，眉头一皱，朱氏子孙怎地会跟日月魔教，勾结牵扯？
“不好！”
他心中一惊！
日月魔教今晚，是欲对小师弟不利！
岳不群腾空而起，宛若大雁，转瞬向按察司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