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弟
久违的熟食使姐弟两人精神大振。
蛇肉的味道比预想中的更好，即使只有盐粒调味，烤蛇排的味道也胜过任何“鲜活”的生食。在澄澈的夜空下，两人就着热水，把几条花蛇啃得只剩骨头。
群星倒映在那双苍翠的美眸中，艾薇罗娅倚靠着加农炮，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火堆烘烤至半干。许久之后，她才轻声开口：“卡洛曼，你想家吗？”
她没听到回应，但还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我是挺想家的，不光是爸妈，还有吉斯拉、赫罗特鲁德、路易……我们曾经有过那么多兄弟姐妹，直到现在，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复仇。”卡洛曼低声说道，就连他在梦中所见，都是那天的火焰与尖叫：“血债血偿，既然迪瓦恩家族想要毁灭我们，那我就要断绝他们的所有血脉。”
“抹除他们的姓氏，摧毁他们的王座，将他们犯下的罪孽告示天下，即使在千百年后，迪瓦恩仍会是被任何一名骑士唾弃的姓氏，叛徒的称号永远不会从他们身上摘下。”
“嗯，到这里我还是支持你的。”艾薇罗娅认可道：“然后呢，弟弟？在复仇结束以后，你就可以成为至高王了，到时候你想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卡洛曼低下头，有些迟疑着说道：“或许，应该先把各个家族重新统一起来，就像父亲做的那样？”
他还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在男孩依旧空荡的脑子里，复仇这个词占据了太多空间，让他没有余力去思考更多东西。毕竟他才十二岁，也不是什么天才，未来对他而言还是太虚幻了。
“比如说，在你登上王位以后，为了家族的传承，你要娶十几个妻子才行。”艾薇罗娅轻笑了下：“想要让托曼德的血脉传承下去，你可是肩负着不小的负担呢，弟弟。”
“可是父亲曾经说过，只有你会成为至高王后，艾薇。”卡洛曼懵懂地说道：“【没人比艾薇罗娅更适合这个位置】，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我没骗你。”
“……难怪那段时间，兄长们突然就开始向我示好了。”艾薇罗娅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父亲说了这种奇怪的话。不过别多想，卡洛曼，我是不会当这个王后的。”
“为什么？”男孩困惑道：“每个女孩都想成为至高王后，即使是迪瓦恩人。”
“因为我早就想好了。”艾薇罗娅说道：“等成年后，我要去当一名自由之刃。”
“你要离开家族？”男孩不敢置信地问道：“甚至离开摩洛，离开我们——离开我？”
“等到家族稳定以后，是的。”艾薇罗娅扬起眉头，揉乱了弟弟的头发：“先祖啊，你这简直就是个草窝，让我看看能不能掏出几个鸟蛋？别那么胆小，兄弟，你总要独立的。”
“可你怎么能离开家族呢？只有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卡洛曼难过地说道。之前他从没想过，艾薇罗娅可能会离开摩洛，单单只是听到这些话，他就觉得指尖有些发凉。连胃也像是被人抓住一样，泛起些疼痛与苦涩。
“我想找到自己的起源。”女孩收回手，指尖绕着耳边的红发：“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出生在哪儿，对吧？可是我不知道，亲爱的，我没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
“每个人都知道我来自群星之外，父亲他对我很好，我也把摩洛看做自己的家，但我还是想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又为何被抛弃。我的父母——假设他们还活着——又是怎样的人？”
“那艾薇，如果你找到自己的家人。”卡洛曼问道：“你会抛弃托曼德的姓氏吗？”
“不，我只是想见见他们，问几个问题。”艾薇罗娅摇了摇头，她对家族的感情，无疑要比对自己未曾相识的父母更深：“我是个托曼德人，卡洛曼，自始至终，直到死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腿上传来些重量，才意识到卡洛曼刚才没有回话。连日的疲劳和惊吓几乎要压垮这个孩子，即使在睡梦中，他也是紧皱着眉头，看不到有多少安稳的迹象。
“这下我还得抱你进去了。”艾薇罗娅自言自语道，她伸出手，想把卡洛曼的眉头抚平。可在碰到的瞬间，她的手指就像是触电般缩了回去，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昏睡的弟弟。
不，这不可能，她试着安慰自己，又把手贴在卡洛曼的额头上。没有错，这个热度虽然不高，但已经算是发烧的范畴，不仅如此，他的脉搏也变得时快时慢，摸起来微弱又不规律。
或许只是低烧，艾薇罗娅忧心忡忡地想到，有些费力地把卡洛曼带进驾驶舱里。幸好，救生盒里还有些药片，她取了些看上去有用的碾成粉末，就着水给卡洛曼喂了下去。
黑夜很快就过去了，让女孩稍微安心的是，卡洛曼晚上只说了几句谵语，也没有再出现体温升高的迹象。然而，他的手指和耳朵却都变得极其苍白，缩在艾薇罗娅怀里打着寒战，时不时用微弱的声音乞求能多喝口水。
这些反常的症状一直持续到中午，当太阳升至头顶时，卡洛曼又突然开始发热。他皮肤变红，脉搏加快，抱住脑袋痛苦地呻吟着，身体热得像块燃烧的煤炭。紧接着又是大汗淋漓，浸透了身上的衣服，甚至开始出现谵妄的症状。
这些反应吓到了艾薇罗娅，尽管她不是医生，但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知识，却告诉了她这些症状的指向——疟疾，而且是某种恶性疟疾，箱子里的药品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有赶在第三次发作前，给他喂下专门的特效药，才有可能保住这个男孩的性命。
她没得选择，只能驾驶着【不屈号】全力前进，希望能赶在死神前面，将弟弟拉回人世。隐约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可当艾薇罗娅仔细去听时，那些声音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翠绿色的闪电正在她眼角不断迸放，在夜晚的丛林里，【不屈号】爆发出了远超参数的速度。她右臂的等离子炮不时开火，将天空与森林照亮，蛮横地铲除掉沿途的一切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