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庞大而神秘
黎晓恍惚片刻，转头看向主驾驶上的叶雪。
上一秒的记忆，是他看到了那些人面蜘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窒息一般将他们吞没。
【how old are you……怎么老是你？】
【不过，你们至少很有干劲，或许不是只有我在看着你们，打起精神，你们又可以进行新的一轮试错了。】
黎晓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欲言又止：
“我们……”
“嘘。”
叶雪摇摇头，表情只是冷静的可怕。
她的眼中似乎带着某种坦然，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意思是什么都不用说，什么她都知道。
但她的疲惫却并没有因为事件的重置而一消而散，反倒是吃力的靠在了方向盘上，试图在这紧迫的环境中争分夺秒地恢复一些体力。
大概是因为接连的和迷雾中的那些混沌进行接触，已经抽空了她此时全部的气力。
她像是短暂地睡着了那么一小会，柔和的身躯因为呼吸而有序的起伏着。
是啊。
黎晓看着她那张年轻白净的侧颜。
女人此前在的行动中表现得过于成熟，时常会让人下意识的忘记，她也只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性，甚至要比调查兵团里部分的新人还要年轻。
她到底加入调查兵团多少年了，又究竟多少次陷入了这种透支身体的情况？
黎晓像是联想到了许多，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短暂的沉寂过后，叶雪忽地转过头来，似乎是早就注意到了黎晓一直在身旁的注视，但也没有表现出在意的意思。
两人静静的对视。
“关于如何带着珍妮离开这里……我忽然有了个想法。”
她的半边脸颊仍然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说道。
“你知道关于迷雾中的这些混沌，我们也是有着一个大概的实力等级划分的么？”
“比如说？
“就比如说呢喃之海里那只代号为‘深海’的章鱼，因为只有若干名三阶实力的共生者联手作战才有可能和其达成抗衡，所以我们便把它划分为三阶实力的混沌。
“我明白了。”
“你前面不是还问过，我的接触能力是不是在面对任何混沌的时候都能生效。”
叶雪又说道：
“实际上，我的接触能力通常来说只能在面对三阶以下的混沌时才能发挥作用。”
“也就只是说这座森林里的那些人面蜘蛛的等级不会超过四阶？”
黎晓明白了叶雪的意思，也想到了自己在呢喃之海里拔出的那把剑。
如果叶雪的能力只能在接触三阶以下的混沌时才能生效的话，那么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确实需要一名强大到足以抵抗三阶以上的混沌的队员，来挡在她的面前。
叶雪也看着他。
“嗯，那你知道关于灯塔的光势强度，我们也会有着对应的等级划分吗？”
这一点黎晓还确实从未听闻。
“光势也是有强弱之分的，而其强度完全取决于其当时正在燃烧的希望之石的数量和燃烧速度，同样的，其强度也决定了人类能抵御何种强度的混沌。”
“就比如说因为能源储备问题，现在大部分卫星灯塔的光势强度常年都只能维持在三阶左右，而灯城市里的那座主灯塔则常年保持在一到二阶的光势强度。”
“一阶就是灯塔的最强光势了吗？”
“一阶自然就是灯塔的最强光势。”
黎晓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紧眉头：
“那我能否理解为……如果某一天，迷雾里真的出现了比一阶实力还要强大的混沌的话，这就意味着，‘它’可以轻易的突破灯塔的防御，攻占我们最后的领地？”
“这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叶雪的眼中少见的掠过一丝不安：
“现在应该考虑……我们能考虑的问题。”
她看向了车顶。
紧紧是一眼，黎晓便立刻明白了叶雪的意思：
“你是说，这辆车顶的希望之石在最迅速燃烧的状态下可以短暂的达到四阶以上的光势的强度，而它刚好可以作用于对抗头顶上的那些蜘蛛，我们可以尝试抓住那个关键时刻将珍妮带出这座森林？”
“确切的来说，是可以达到三阶。你总是能很快的理解大家的意思。”
语气虽然听不出太多的差别，但是黎晓还是愿意把这句话当成她对自己难得的称赞。
“只有不到60秒。”
叶雪的神情严肃：
“头顶的希望之石的数量还是太少了，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黎晓也没有气馁：
“60秒足够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咚，咚，咚。”
这时，有人忽然敲响了车窗。
这时能敲响车窗的还能是谁？
出人意料的，这一次珍妮没有以自残的方式从天而降，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越野车外，神情似乎也要越发清醒。
“我记得你们……你们是来带我走的吗？”
她轻声问道。
叶雪则是扫了黎晓一眼，示意他立刻让珍妮上车。
但珍妮却似乎已经猜到了两人的想法，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离不开这里的……你们还是放弃我吧，我不想再牵连你们了。”
黎晓感到一丝棘手：
“难道你不想见到莱尼了吗？”
“我当然想见到莱尼了！”
珍妮的忽然很是激动，但是下一秒神情又立刻变得落寞：
“我当然想见到他了，我想抱抱他，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还没有和他说，我想和他一起去下一个城市，我们说好了要在那个城市结婚，我想成为他的妻子……”
“那就上来。”
“可是……”
珍妮不解地抬起头来。
“再相信我们一次。”
黎晓只是伸出手。
她不解地看了一眼黎晓，又看一眼他后方的叶雪。
两人的脸上虽然都凝重的可怕，但珍妮还是觉得他们的眼中带着某种决绝，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把自己带出这座森林的。
慢慢地，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握住了黎晓的那只手。
他的手虽然不大，但是却异常温暖。
不像自己的手，是那么冰凉，简直就像是一具死去了很多年的尸体。
她再一次坐上了后排。
越野车一声轰鸣，再度朝着月台的方向进发。
为了尽可能的节约能源，越野车在进发的起初甚至直接熄灭了头顶的篝火，选择在迷雾中横冲直撞。
他们要将剩余的希望之石保留到穿越森林边际的时候一次性燃烧，最大化的强化那时的光势。
黎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珍妮：
“我差点忘了她现在也是一名混沌了……如果三阶的光势会让车外的那些蜘蛛望而远之的话——”
“那么被困在光势之下的珍妮，会发生什么？”
“三阶的光势对于三阶以下的混沌就好比是篝火遇上野兽，而珍妮虽然并不惧怕前两次那时的篝火，但实力很显然也远还没有达到三阶。”
叶雪一边熟稔的操纵着车辆：
“所以大概率只会出现两种情况。”
“第一，她惧怕却又贪恋着头上的光芒，就像是飞蛾扑火。”
“第二，她会产生强烈的逃避心理，就像是被篝火驱散的独狼。”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都会开始感受到烧心灼肺一般的痛楚感……你所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这辆车上，听懂了吗？”
她同时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的珍妮。
这句话实际上也是对她说的。
“我不会下车的。”
珍妮虽然并没有完全理解两人的对话，但还是隐约明白了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下车的……我想见到莱尼。”
车辆的速度节节攀升，一丝清明的亮光从远处透入，显然是来自月台的方向。
但是冒然熄灭篝火的举动也在无形中陡增了他们的风险。
不同于上一次亦或是上上次，失去了篝火，即便是在引擎轰鸣的状态下，黎晓还是听到了来自于周遭的迷雾各个方向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它们远不同于头顶上方的蜘蛛，而是有着什么更多未知的混沌……在飞快地朝着这辆车辆接近。
就连原本那些本应在森林边际出现的人面蜘蛛也因此而更早的开始追逐起车辆，他们的身后不断有干瘪的落叶纷纷落下，就像是一场枯燥的雪。
叶雪仍然只是不为所动，一昧的拔高车速。
就在更多的聒噪声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涌来，头顶上显然要有什么阴影要在下一刻将他们吞没之际，叶雪这才示意黎晓深按点火开关，让头顶的篝火在刹那间燃烧至极致！
咻！
灰蒙蒙的迷雾中忽然如同盛开一朵浓烈的花焰，闪耀着他们的面庞。
迷雾里那些追逐着车辆的身影也在顷刻间硬生生停下了脚步，不绝于耳的窸窣声如同退潮一般漫漫退去。
就连头上那原本攀爬着的的身影也如同中箭一般，偌大的身影显然是因为迟疑而在树冠的移动间扑空，轰的一声坠落于他们身后。
叶雪的计划生效了……树冠上的那些人脸蜘蛛惧怕这一次的篝火！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或许意味着那些吸附在珍妮身后的蛛丝同样会因此失效，他们能将珍妮成功带出这座森林，让两道在迷雾中迷茫了上百年的灵魂重新相见！
眼前的视野逐渐逐渐开始清晰。
黎晓和叶雪对视了一眼，同时望向了后视镜中珍妮。
最后一个变数，取决于珍妮。
即便是人脸蜘蛛都无法承受得住的三阶光势……珍妮又能否在其笼罩之下坚持下来？
这时珍妮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已经开始灼烧，丝丝缕缕的青烟从她的身上扬起。
她修长的十指痛苦的按着自己的面庞，即便是指甲已经插入了皮肉之下也浑然不觉，某种烧心灼肺一般的痛楚感裹挟着她，让她有种生不如死的痛楚。
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却也还是颤抖着，咬紧着牙关，嘴中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
“我可以坚持下去的……我要见到莱尼……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和他说。”
即便是叶雪，也终于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将心比心地体会到了发生在上百年前曾经的一名人类身上的悲哀，她将油门深踩到底，声音在不自觉间温柔了些许：
“再坚持三十秒，我们很快就能把你带出这座森林……”
【真的是如此吗？】
一行消弭许久的备注重新引起了黎晓的注意。
他的太阳穴一阵抽动，严峻地看向那行备注：
【你们还是没懂我的意思……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你们不能改变。】
轰！
一声轰然巨响在车辆的后方响起！
奔驰中的越野车再次被硬生生地拉拽下来，三人因为强大的惯性力而朝前倾倒。
但没有任何迟疑，叶雪和黎晓立刻重新抬起头来，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到底是……什么情况？
树上的那些人面蜘蛛不是早就已经放弃追逐了吗……
为什么这些蛛丝还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缠绕着珍妮不放？
【好好想想。】
【某位伟大的侦探曾经说过，当你排除了所有其他可能性，无论剩下的是什么，不管多么不可能，那一定是真相】
“不对。”
黎晓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叶雪。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树冠上的那些人面蜘蛛的实力并没有超过四阶，三阶的光势也足以驱退它们……但有一件事情不对。”
“你的意思是……”
“缠绕住珍妮的蛛丝，并不源自于树冠上方的任何一只人面蜘蛛，它们也根本不是这片迷雾地区中的真正的生态链顶端掠食者……甚至对于这片迷雾来说，那些人面蜘蛛也只不过是一些可悲的猎物罢了。”
黎晓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哀：
“缠绕住珍妮的蛛丝，是来自于树冠上方盘踞着的某个真正的顶端掠食者，‘它’是如此庞大而神秘，足以影响这半径数公里内的一切环境，足以无视我们竭尽全力才在迷雾中燃起的这星点篝火。”
ps:感谢“下士”的打赏。
这段剧情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写完了。